孤島與花園

    我是一個長居在北京的澳門人。讓我自願背井離鄉的原因有很多，就不一一細說了，籠統概論之：我大概和養育我的土地八字不合。過去在這裡生活的日子，我總是隔三差五地發生意外，不是丟錢包、丟身份證、丟功課，就是走樓梯踏空摔斷了腿……可以說是個十足的倒霉鬼。

    曾經有一年，好友的父親看不過眼，幫我去一個相傳很靈驗的寺廟祈福，還為我破了“太歲”。不過可能有些劫是註定要自己去渡的，之後我離順遂還尚有一定的距離。唯有某次風水難得地流轉，得以讓我到北京唸大學，亡命之徒般遠走高飛了四年。

    當然，偶爾碰上假期，我也會回來聚聚想見的人兒，卻由於離開太久，我每回都會在澳門水土不服，吃不香亦睡不好，拖着疲憊的身軀“逃”回北京。另一方面，我知道自己仍存留過去的心理創傷，只要路過從前學習生活的一帶，那些充斥着“不順利”氣息的記憶會立刻湧起，令我心有餘悸，如坐針氈。因此，我很少回來，我的內心還缺乏一些勇氣。

    上個月，因我有事務處理，不得不回澳住上兩個多禮拜。在飛機降落前，我的心中滿是忐忑，擔心自己可能又會落荒而逃，卻因為要辦事而插翅難飛。然而據傳聞所言，若把一個人丟到孤島，不出兩天，他能學會鑽木取火和捕獵求生。也就是說，人只有直面恐懼時才可能戰勝它，為原本看似壅塞的狀況另闢蹊徑。

    這些天，我時常因為辦事、赴約，穿梭於澳門半島，走過這些年我盡可能想避而遠之的道路，穿過身着校服的人群。如此循環反覆，直到我新的腳步徹底覆蓋了舊的，那些與我相會的人兒又讓我產生了新的記憶，他們的愛讓孤島變成了花園。花朵是美麗的，再也沒有什麼事物令我膽怯。

    司徒子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