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克階梯

    站在半山圓形地向上望，我瞠目結舌，嘖嘖稱奇。

    剛才，我明明是沿着一層層陡斜的梯級走下來。曾在每層的聖像前佇立瞻仰，在每層中央的小噴泉掬水洗濯，這是身體力行的旅程。但如今向上看，竟是光滑的花紋平板，看不出半點突兀、參差和嵯峨。由立體場景頃刻變成平面圖案，建築學上的巧奪天工，令人拍案叫絕。

    這就是世界上獨一無二、驚世駭俗的巴洛克階梯，位於葡國東北角的崇山峻嶺中，是仁慈耶穌修道院的登山通道。

    階梯共十四層，超過一千級，鋸齒形的左右放射，象徵耶穌背負十字架，踽踽獨行的受難之路。每層都是雪白的石膏石壁牆，邊緣砌上一列灰綠色石磚，中央設有同色噴水池，兩側建有一間間獨立小屋。順次向下，屋頂被濃密的綠叢掩蔽，而修道院則矗立於階梯頂，兩座互倚鐘樓塔，夾着中間三角山牆面壁，挺拔、肅穆而蒼涼。

    階梯的設計完全對稱，白綠灰的顏色反差非常強烈，在步行上落的過程中，沒有任何特別感覺，但當回眸向上望，見到的視覺平面：教堂猶如妙齡少女的上身，階梯是一襲圖案清晰完美的拖地長裙，中間的噴泉是暗綠色的織錦花紋，梯級是菱形方格圖案。兩邊的綠頂小屋編織成裙裾，簡樸自然，完美無缺。

    階梯於一七二二年興建，採取巴洛克風格，歷時百載，方便信眾登山。那個年代沒有現代科技，也沒有高空俯瞰設備，僅靠實地勘察量度，根本不會預見立體建築會幻化成精彩絕倫的平面，難怪會被譽為宗教建築的奇跡。

    可惜，神奇的巴洛克階梯，深藏於山道迂迴、古木參天的密林中，沒有公共巴士直達，登山纜車常常停擺。除了虔誠的信眾，人跡罕至。而我，有幸在旅葡途中一睹真容，實是難能可貴。

    沈思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