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像辦理在生證明

    昨日，看來並不很久，然而卻是另一年。岑參的詩寫道：“今年花似去年好，去年人到今年老。”提起老，當局告訴長者：辦理在生證明，可以手機接收驗證。無異告訴我：“你老矣。”其實我亦自知“拭淚沾襟血，梳頭滿面絲”。早在三十年前，已開始辦理在生證明，當年手機還未普及，是要本人到婆仔屋或藍屋仔等地，現身說法，一些行動不便的長者，由家人推着輪椅，面對辦事人員，“貨眞價實”，證明“此老尚存”。打從兩三年來，才透過視像驗證。在視像裏，對方叫你搖頭便搖頭，叫你擺腦便擺腦；或睜眉、或吐舌，像入讀幼稚園考試一樣，幸虧我還能應付。我幾乎高聲喊道：“阿媽，我得咗喇！”而阿媽亦早已作古。

    以上所說，無異孔子曰：“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的確，我撫心自問：小時候不懂禮節，長大了毫無建樹，卻仍然享受人間煙火，自覺有愧於心，良久不安。之後憶起劉伯溫《誠意伯文集》的〈賣柑者言〉的寓言故事，謂杭有賣果者，善藏柑，涉寒暑不潰。出之燁然，玉質而金色。置於市，賈十倍，人爭鬻之。及有人買之得其一，剖之，如有煙撲口鼻、視其中，乾若敗絮。於是質問那賣柑者，他的回答是：我賣柑多年，靠這行業糊口，我賣，人買，未嘗有言。而獨是你，卻口水多過茶。其實欺世盜名者豈獨我一人？有人坐高堂、騎大馬、飲美酒、食佳肴，神氣十足的，亦不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矣。駁得質詢者無話可說。詩云：

    在世應該有證明，如今視像可知清。

    睜眉吐舌頭搖擺，勝卻奔波省路程。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