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完沒了的虛構
從二〇二〇年到今年,不知共修改了多少版本,《國民家庭》無需再命題作文。離開鄭家大屋背景,編劇莫敬鋒更自如地遊走在重重虛構當中。導演吳璟賢對喜劇節奏掌控得宜,演員間默契與共構的火花也是近年少見的。精彩在失控的臨界,甚至你會看見有演員在觀眾的爆笑中不禁笑場,只是在這分不清“真、假”、“現實、扮演”的劇場中,笑場彷彿也是演出的一部分。以戲論戲,曾韋迪與曾倩倩飾演的國民爸爸、媽媽最為扎實,入戲出戲的快速轉換清晰自然。畢竟喜劇還是需要將劇排出來,而不是排笑位引人笑就足夠。
不少評論人對場上過多的電視有些意見。剛開始,我的確覺得電視機遮擋了現場演出,不過愈看愈覺得自己已習慣同時在不同屏幕中看“戲”。這正正提醒着我,到底我需要看的是什麼?我想看的是什麼?何謂“真實”、“在場”?視像與現場空間的互相延伸令多重虛構、多重扮演的主題更視覺化。
社會學家戈夫曼提出人的日常即為角色扮演,我們的劇本是約定俗成的社會規範,在不同人物關係與社會位置上扮演不同的角色。有“幕前演出”,自然就會有“後台”。後台本是將觀眾區隔開的地方,是觀眾看不見的區域。可是在人人都有機會透過網上短片被注視、評價、傳播的現代,人們自覺地將“後台”也端出來作舞台。
本屬私人領域的事物透過鏡頭前的扮演,模糊了公與私、前後台的界線,觀眾也特別享受這種公開的偷窺。於是表演者的後台空間愈來愈少,愈來愈透明化,甚至失去了本來真實、自我的時刻。在不斷扮演的遊戲當中,《國民家庭》這個家庭及其成員的真實面貌幾乎看不到了。在近乎沒完沒了的虛構下,一個無法收尾的結局,說明了虛空的存在。
(看《國民家庭》 · 下)
踱 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