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期徒刑”
“記得畫家張大千曾來敦煌進行‘
深山探寶’,臨走時,半開玩笑地對我說:‘我們先走了,而你卻要在這裏無窮無盡地研究保管下去,這是一個長期的——無期徒刑呀!’。”(
常書鴻 · 《敦煌彩塑縱論》)
三十多年前的敦煌,遊人稀少,對外開放的洞窟比較多,我還幸運地有專人帶領進窟,近距離細看前人留下的藝術瑰寶。記得導賞力薦晚上去看敦煌最高建築,第九十六窟的九層樓。同伴沒人有興趣,習慣了獨來獨往的我在當地一位小朋友的陪同下,溜了過去。月色下的九層樓,靜謐而安詳,白天看過的依山崖而塑,逾三十五米的彌勒菩薩在樓內,隔遠看過去,感覺彌勒菩薩在夜深人靜處俯視蒼生,他見證了敦煌的興衰。
後來才知道,九層樓是歷代敦煌守護人的精神燈塔,風雨中,九層樓的風鈴叮噹撫平了守護者們孤獨寂寞的身心。
當年,即使我只是過客身份在敦煌短期逗留,仍感覺這片被戈壁包圍的綠洲環境脆弱,而上世紀四十年代,常書鴻抵敦煌時一窮二白,莫說展開研究,就連生存也不容易。
“燈是從老喇嘛那裏借來的,是用木頭剜成的,燈苗很小,光線昏弱;筷子是剛從河灘上折來的紅柳枝做成的;主食是河灘裏鹹水煮的半生不熟的厚麵片;菜是一小碟鹹辣子和韭菜。這是來敦煌的第一頓晚餐,也是我們新生活的開始!”
等待常書鴻他們的,不單是物質貧乏、資金短缺,還有無處不在的風沙,歷千年風霜但一直沒有管理護理的文物瑰寶,最致命的還是隨時突襲的寂寞孤獨,以及至親的分道揚鑣。
因為敦煌,常書鴻千里迢迢自法國回國,也因為敦煌,妻子不辭而別。但不論環境如何惡劣,常書鴻依舊守在敦煌:“我的人生選擇沒有錯,我沒有一件讓我後悔的事!”
(跟隨常書鴻看敦煌 · 二)
程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