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光者
方大同離世之後,她說,沒來由哭了幾天,到現在居然還沒有止住,小心翼翼不敢看到他昔日受訪的片段。怎麼可能啊?人家跟你非親非故,你不過小時候聽了他幾張唱片,既不狂熱又不追星,為甚麼眼淚止不住呢?
我想起某位老師離世的時候,即使他久病辭世,照理說心理上算有準備了,可是消息一傳開,湧動的情緒照樣一波接一波。看到了文字又哭,聽到音樂會哭,連日常生活中看到美麗的片刻風景照樣哭。最離譜的是,師生自有師生的軌跡,各有追求,我思前想後,其實我們真的沒有那麼熟絡,沒有那麼常見面。但人走的時候,真要哭得比祖父母離開還嚴重。
他可能真的是“光的工作者”,她說。“光工”的意思是,一個靈魂的工作,如同來人間點燈。如今一道光的熄滅,一時難以消化,得看那曾經的光,如何傳向四周,在世間,又看接到了火光的,是哪些人,今後他們打算如何延續。
光的延續又不是必然的。但我看她還未平伏的情緒,覺得餘光選擇了誰,而誰正在領受,是意識與意識之間的震動與接駁,與物理上的接觸又不甚相關,觸發的原因又不明,而接收者被搖撼到了。你唯有問,嗯,那對你來說,這樣一個生命,帶來的是甚麼?
老師過身時我和她角色對調。她在遠方打字,說,嗯,這些人是精神領袖。他們不需要做過甚麼驚人的事,不必坐着甚麼領導的位子,他們就做他們自己,而在精神的層面,他們已經引過路。也許,於是臨走的時候,我們就動搖了,對於我們目前的路、目前的選擇,以及伴隨而來稱為我們半生的故事,我是否就此滿意?
我想起本地有學校合唱團合唱方大同的歌。心意的傳遞,十分微妙。
“特別的人,奮不顧身,難捨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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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