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有趣

    夜裡，去了武漢的木蘭不夜城，觀賞了一場“打鐵花”表演。這是一項非遺大戲，被譽為民間最浪漫的表演藝術。

    鐵匠們將鐵塊放入爐中，火焰將鐵塊燒至一千六百攝氏度的高溫，直到它們變成通紅的鐵水。隨後，鐵匠們揮舞着鐵錘，猛力敲打着鐵砧上的鐵水。

    頓時，無數火星在夜空中綻放，宛如繁星點點，又似流星劃過，在黑夜中勾勒出優美的弧線，如夢如幻。

    這是民間最古老的煙火秀，在傳統匠人的演繹下，呈現出別樣的韻味和震撼。瞳孔和心靈都受到衝擊，當下只覺得真美。

    我被包裹在襲面而來的金黃色火花裡，生活上和工作中的壓力都得到釋放。大腦閃過大衛 · 伊格曼在《死亡的故事》裡的一段描寫：高維生物們在經過漫長的辛勞後，終於得以休憩，他們選擇投身人間，體驗做人的滋味。在地球上，他們只關心周遭的一切——眼神的交會、肉體的碰撞、愛人的低語……這種精神上的放鬆，對他們而言無比珍貴。

    又聯想起仙俠故事中，天上那些修煉了幾千年的神仙，儘管法力無邊，長生不老，卻也對“天宮”生出倦怠之感。

    於是，他們或自願或“被貶”到凡間，投胎成普羅眾生，去體味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七情六慾。最終他們迷戀上塵世的繁華熱鬧、歡笑和爭吵；愛上珍饈佳餚、飽腹和饑饉；沉浸在情緒的波瀾裡——興奮、嫉妒、憤怒、幸福……他們選擇放棄仙術，留在人間，接受容顏衰老，生命有限。

    反觀現代人類，在都市裡，苟延殘喘地活着，總被無盡的焦慮所困擾。

    學生時代，為成績而焦慮；畢業之際，為找工作而焦慮；就業之後，又為薪資和“辦公室政治”而焦慮。情竇初開，我們為感情生活而焦慮；步入婚姻，我們為婆媳關係而焦慮。這些“必將經歷”的煩惱，如同一根根稻草，漸漸地壓垮了現代人的身心。

    然而，當我們跳出這個思維怪圈，以更開闊的視野審視人生，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感悟。這些所謂的煩惱，不過是人生長卷中的一個個音符。甚至可以說，人世間的痛苦、生離死別，也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體驗。

    在浩瀚的宇宙中，我們雖然渺小，但生命卻閃耀着星星之火。在這火樹銀花綻放的時空裡，我想珍惜當下平凡的日子，去體驗每一種美。如海子所言：“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餵馬、劈柴，周遊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演出結束，觀眾離席，演員收工，而我將繼續尋找和享受活着的樂趣。

    曜    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