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疵品

    一邊倒茶，她一邊說着那些杯子的故事。

    已經好幾年沒有在異地過冬至，天氣這幾天特別冷，隨便找家超商買湯圓，煮了一鍋有肉的和黑芝麻的，又鹹又甜，有人說這不好，但卻配合了不同人的口味。

    湯圓冒的煙，茶壺嘴吐的煙。

    朋友對喝茶比較講究，我不是不會講究而是根本不懂，她說這是老茶。幾歲了？二○一五或一六的。什麼？茶葉過十年的都可稱為老。難怪現在滿街老店老歌，才不過二三十年而已，小孩說過三十歲就是老人，中年是中年人才會發現的東西。時間是個不踏實的概念，它是一種對價值的塑造，是用來規範生活節奏、工作效率的體制，它不代表自己本身。離開平日生活的地方、處境，時間好像會比較掌握在自己手裡，或者說變得更踏實一點。例如進食不是因為幾點一定要吃個午、晚餐，餓了才知道要吃；沒有必須回到住處的時間，天黑之前回去就好。時間不再用數字來標記，而是活在自己的感知裡。

    她把杯子一個一個排開，眼前幾隻大小不一的同款杯子。她說喝茶的杯要求高，每燒出一批就有好多被篩走的瑕疵品，所以好的杯都可以賣很貴。聽說會有人在什麼地方，挖出些百多二百年前被棄置的瑕疵品，然後就當作古董來賣，有人把其中一些買了再賣出去，眼前是其中幾隻。因為曾經是被淘汰的瑕疵品，所以看起來似乎是同類，卻有些許高低不一，有些圓得不夠圓，有些白得不夠白。若如朋友說的，這些杯子曾經在一個清代的匠人手裡，捏着捏着，然後仔細審視，發現了一些不太標準的“問題”，不知道要淘汰它之前，會不會有些許不捨？

    然後我們吃着各自需要的湯圓，有肉的有芝麻的，有的沒的談談沒見幾年來的點滴，一圈圍爐吃喝的瑕疵品，倒進一八二三，喝下二○一五或者二○一六。誰會先被淘汰？

    踱    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