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常待終 當何憂乎
孔子見榮啟期,衣鹿皮裘,鼓瑟而歌。孔子問曰:“先生何樂也?”對曰:“吾樂甚多。天生萬物唯人為貴,吾旣已得為人,是一樂也。人以男為貴,吾旣已得為男,是二樂也。人生不免襁褓,吾年已九十五,是三樂也。夫貧者士之常也,死者民之終也,處常待終,當何憂乎?”
以上這段文字見諸劉向《說苑 · 雜言》。不過,這段文字同樣出現於《列子 · 天瑞》。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原來《漢書 · 藝文志》所著錄的《列子》八篇早已亡佚,從今本《列子》八篇內容看,摻雜着大量魏晉思想;從語言使用看,出現許多先秦所不能有的詞匯,其出於魏晉間的偽託是無疑的。
關於文章出處的問題毋須考究,就其敘述內容值得探討。天生萬物是否人為最貴?原則上有謂人為萬物之靈,但正因為“靈”,所以人會想出“古靈精怪”的壞主意害人、殺人,一切的災害都是由人造成,試問“吾旣已得為人”又何樂之有?“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人就沒有這種福氣了。
《莊子 · 至樂》,髑髏見夢於莊子曰:“死,無君於上,無臣於下;亦無四時之事從然以天地為春秋,雖南面王樂,不能過也。”
至於說“人以男為貴”,是否如此?存疑。就文字而言,男字從田、從力。男用力於田。“牛耕田,馬食穀,父賺錢,子享福。”男像牛耕田,女像馬食穀,何嘗聽過“母賺錢,子享福”?男,丈夫也。丈者,長也;夫者,扶也。有謂“施比受更有福”,只有這一點,男人是引以為榮,是樂也。
人的壽命,有時短得死在娘胎裏、死在襁褓中。榮啟期卻慶幸自己活到九十五歲,值得高興的是他甘於安貧。夫貧者士之常也,死者民之終也,處常待終,當何憂乎?這一點最豁達,値得敬佩。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