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
有人說光陰彈指而過,別記掛着它。
是的,可是無論你有心也好、無意也罷,光陰總會找到機會,在你沒喊它名字的時候朗聲說“在!”,在它乘人不覺自報家門的瞬間,你也許會心微笑;也許感到驚訝;也許在錯愕之間還帶着一點點的失落。
與很久不見的同學相約午飯,見面前想過彼此大概廿多年沒見,心理準備算是做足了,可直面總不見面又各自安好的真相,你還是有些冷不防被光陰彈了一下前額似的駭然。同學說的當年事,你一如平常像局外人一樣聽着,始終沒有“同場”的記憶,哪怕是些微在場外觀看的印象。人生最美好的階段之一是青春少年時,你羨慕同學能把那些懵懂、天真的光陰銘記於心,多好!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你們沒有生逢杜甫那年代的顛沛動蕩、迫於無奈,卻也像星星此起彼落;一水之隔見面是那麼容易的事,你們卻任年年月月乘風掠過。餐後,同學上了兒子的車,你揮手、目送;再揮手、再目送,到車子遠去,才與同聚的、時常見面的另一位同學告別。回家的路上不禁想,在相聚與告別的人生中,還有一些甚麼人在未來等着你呢?是另一些闊別多年的人,還是一些不曾相遇過的;你會為久別重逢而心生歡喜,還是為相逢是別離的起點而感到失落?
沒想一天你路過荷蘭園,穿過車窗在球衣球鞋的門面之間,你看到了美蓮童裝。你年少的眼神在櫥窗上生出倒影,與巴士上的你不期而遇,剎那間你看到留在蕾絲紗裙上的渴望,是少年的你對童年的嘆息,光陰穿上華麗的童裝,向你眨了一下眼,而你,竟不知道在未來的這天才會明白過來。
你下車去赴約,同桌的你們都“鬢髮各已蒼”,光陰調出屬於你們的、香檳色的歲月無聲。
水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