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像

    在遇過的特殊孩子之中，有一個男孩，可能是由身體功能引起連帶的智能遲緩，整個人像是以普通孩子的“一半”活着。可是他，好喜歡與人交流。每天早上，他幾乎是帶着熱切的眼神，快步迎向他覺得與他相熟的人。在特殊人士的光譜中，其中一個不容易克服的問題，是舒適的社交距離，全靠智能、社會經驗和身體感知，而這些對於特殊孩子來說，也許需要更多更多更多更多的練習來掌握。

    社交距離可不可以用尺量度呢？在不同的社會之中，這種隱形的中間牆壁處處不同。我每天看他對於與人連接的那種直接和熱切，開始搞不清連接失能的，是他還是在城市生活中的我們。

    男孩的祖母，出奇地瘦小，說話重複，而且處處防範。雖然說在社會上高度警覺而防範，是特殊孩子的家長多少共有的反應，不過這孩子的祖母，實在到了他每做一個動作、靠近任何人半步都會感到害怕而立即制止的地步。保護即牆壁，有時候，愛護即限制。不難發現並不是因為男孩，而是這種對與人交接的害怕，本身就存在於祖母的經歷與個性之中。但越是如此，男孩大概越是想連結，越是想攀談，越是想與人打招呼。所有孩子說話時過於靠近的身體，只不過反映了他們有多想縮短與人的距離，即使我們可能會感到一點點不舒服，或就只是不習慣。

    即使是這樣的孩子，仍然在陽光下成長。我看着他一天又一天，攀談的行為收起了一點點，但眼神的熱切從未改變，仍然想問好多為甚麼，對已經很習慣的日常步驟仍然很好奇，仍然很想靠近其他人一點點。

    校車來了，確定的是校車總有他的位置。玻璃無法阻擋陽光對他的照耀，他看向街上某個他感興趣的事物，微微一笑，神情柔和，就像某本美麗繪本之中，一張寧靜的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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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