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號胡粉開出的花
所有的鳥都安靜下來,夜晚屬於此刻檯燈下的人。用一支柔軟的筆,想把樹幹畫得蒼然有力,點墨,懸腕,下筆,把筆往某一個方向用力而迴旋地拖,那是梅花的主幹,再畫分枝,須曲折些,交錯縱橫,全不似之前的竹子,挺立得來清瘦乾淨,像是要立於視覺的上層,劃出與這濁世之間的界線。梅花的迂迴當然不似這般乾脆簡潔,那是另一番光景——並不存心去跟嚴寒冰雪苦鬥,一如放下敵意,接受現實,默默放開懷抱,堅守到花一朵一朵一朵綻開,既隱忍,又帶着本不欲有的傲氣。想要畫下這種堅韌,也想畫出蒼然有力與那曲折的沉穩。
酷暑頗難耐,還有這南方春夏亙古不變的潮濕,三十多年,仍未習慣的潮濕。在初伏與中伏之間,夢一場北方冬日的雪,畫一株雪中的梅。在泛黃的紙上,以純白點出花瓣,用的是胡粉——貝殼,牡蠣殼在自然環境中風化數年,表面附着之石塊雜貝脫落,精挑細選,研磨成粉,加水再曬再收。細分的話,還有太極無上花胡粉、盛上胡粉、水飛胡粉。
不知道買的這支韓國三○一號胡粉來自哪片海?前世還是蠔的時候,有沒有在大海裡享受過陽光雨露,生命算不算受到過滋潤?反正此刻,牠成了梅的花瓣。
胡粉的白在蠟黃的紙上常顯得格外突兀,像是要從一片昏暗裡掙脫出來,在清冽中綻放出熱烈的冰冷。自然不會有暗香浮動,到底慰藉不了這夜裡的思念。
(有人給我看一段文字,五官感受胡亂串聯一通,加些花草露水霧氣陽光和風,還有睡覺做夢,字與詞與句子胡亂堆砌。朋友問此文如何,我說滿紙病句,一篇爛文。文句通順是最基本的要求吧?可以胡扯,天馬行空,但不能狗屁不通。)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