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的沉淪食燒肉

    天子重賢豪，人嘈我又嘈。孩提時跟着同學們一起就這順口溜嘈得一陣陣，究竟嘈的是甚麼？一概不知。長大了，甚至老了，尤記得其中一兩句：“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曾經有很多人批判這兩句話，而我在想“讀書”兩字並不限於書本和上學，應該是廣義的求知，包括從生活中吸取經驗與知識。

    “人嘈我又嘈”的是甚麼讀物？日前朋友從電腦中搜出，給我打印一份，原來是《訓蒙幼學詩》，共三十四首。得窺全豹，始知自己對該詩中的“讀書”涵義誤解，確實是“人嘈我又嘈”，深悔自己的無知。

    該詩是這樣的：“天子重賢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詩的第二首繼續勸勉小朋友：“幼小須勤學，文章可立身。滿朝朱子貴，盡是讀書人。”立身，處世，為人也。《孝經 · 開宗明義》謂：“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文章是否可以“立身”？我不敢說可否，不過有人說過：“百無一用是書生。”社會現象告訴我，這是實情。關於這點，爭辯無益，還是說以下兩句：“滿朝朱子貴”，應是“滿朝朱紫貴”，蓋朱紫兩色為古代高官的服色或服飾，所謂“朱衣紫綬”，即紅色官服，紫色綬帶。詩以高官厚祿為餌，勸小孩子努力讀書，動機不良。正是“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這兩句話。

    接下去第三首：“教子以詩書，何勞更外圖。但教仙桂在，終是勝耕鋤。”這一首是對小孩子家長說的，誘之以餌，謂讀書好過耕田。詩不是勸農，竟是“勸官”，本末倒置。所謂“仙桂”，舊稱舉進士為“折桂”，因此以“仙人桂”借指科舉功名。誘人的餌似乎還不夠份量，所以第四首加碼：“養子教讀書，書中有金玉。一子受皇恩，全家食天祿。”

    讀了這四首詩，感覺是一個“悲”字。“萬般皆下品，惟有做官高。”我們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就只有沉淪下去。“一子受皇恩，全家食燒肉。”耕鋤無用，吃燒肉去吧！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