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慢
收拾父親的房間,把他留下的東西一件件地細看。
自父親走後,這三年,他的睡房一直保持原樣,衣櫃裏仍掛着他的衣物,床頭櫃上仍放着他的老花眼鏡、保溫瓶、手機,亞姨依舊定時更換床單、為他的手機充電,一切如舊。
除非搬走,否則有生之年,我都不會改變這房中的任何擺設。
父親剛走的時候,收拾過一次房裏東西,翻出從前的老照片、舊證件,這回再收拾,沒想到又翻出他的老物件,包括我最熟悉不過的老派克墨水筆。
父親是老式人,愛用墨水筆,即便在困難歲月,也愛拿着墨水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我和弟弟愛畫幾筆的性子應該是遺傳自他。打從有記憶起,便見過父親這根胖胖的老派克墨水筆。平常日子,父親只用英雄牌墨水筆,派克墨水筆很寶貝地放在書櫃內,不捨得用。
小時頑劣,越是父親收起來不讓動的東西,越是愛偷偷翻出來玩,如把父親的自捲煙全拆了,拿走煙絲再把煙紙捲好放回煙盒內,待父親點煙吸上兩口才知被我戲弄。而父親的寶貝派克墨水筆,一直是我偷偷拿出來的玩具之一,也不知被我摔過多少次,筆頭摔歪,有回漏墨把父親弄得滿手墨水,父親才覺察我偷偷地把他的寶貝墨水筆當玩具。
見我如此愛玩這支筆,父親乾脆就把它塞進我的筆盒中,儘管母親嘮叨他這是慈父多敗女,他依舊把最心愛的派克墨水筆給了我。
從小學到中學,不論我遺失了多少書本、文具,這支老派克墨水筆都一直寸步不離地陪着我,直至進了報社,趕頭趕命趕稿的日子,墨水筆不如原子筆方便,它才從我的視線徹底消失。直至三十多年後的今天,在父親的遺物裏,再看到它。
這些年過去了,老派克墨水筆還能寫,不知過去的三十多年,它陪了父親多少個寫寫畫畫的日子。
程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