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余秀華的爭議之作
余秀華的成名作及代表作為《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該詩寫於二○一四年。起首幾句是:
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無非是/兩具肉體碰撞的力,無非是這力催開的花朵/無非是這花朵虛擬出的春天讓我們誤以為生命被重新打開
任教於美國俄勒岡大學比較文學系的華裔女詩人沈睿讀到此詩後激動不已,盛讚說,“這樣強烈美麗到達極限的愛情詩,情愛詩,從女性的角度寫的,還沒有誰寫出來過。”
客觀而言,這首詩的角度、思路新異,情感烈度和深度皆驚世駭俗,尤其是其語言力度之大、時空開闔之巨,令人很難相信此詩是出自柔弱詩人之手。但它的確是說話結巴、走路搖晃的腦癱女詩人的手筆。《詩刊》編輯劉年評價說:“她的詩,放在中國女詩人的詩歌中,就像把殺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閨秀裡一樣醒目——別人都穿戴整齊、塗着脂粉、噴着香水,白紙黑字,聞不出一點汗味,唯獨她煙薰火燎、泥沙俱下,字與字之間,還有明顯的血污。”
批評家姚斯提出“期待視野”概念,“它使先前對一部作品的理解與當前理解之間的闡釋差異浮現出來,讓我們意識到作品裡的接受史,並以此調和兩種不同的觀點”。中國女詩人的詩歌很多是溫文爾雅,甜蜜柔情,傷秋懷月,如“我是一朵盛開的夏荷/多希望/你能看見現在的我”(席慕容)。而余秀華的詩歌煙薰火燎,血跡斑斑,這與讀者的閱讀記憶正相反,當讀者開始閱讀時,這種期待視野頑強地保持,與余秀華的詩歌產生反作用,所以很多人開始不接受這種詩歌,隨着時間的推移,人們逐漸適應並接受,期待視野發生變化。
劉年的比喻雖然有些過火,但也抓住了要害。與古往今來嬌滴滴、羞怯怯,月朦朧、鳥朦朧的閨閣詩、新閨閣詩相比,余秀華的詩就像衝天而起的火焰,熱力逼人,煙氣熏眼,讓人猝不及防。
對這樣的詩,有人熱愛,有人痛恨,有人盛讚,有人狠批,反應及評價均趨於兩極,實屬正常。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