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的Loser

    江弱水眼裡的羅隱不只生前不遇，而且死後聲名不彰。他說，對歷史人物的評價有時也會如股市上的價格，會有波動。有的高開低走，如楊雄；有的低開高走，如陶淵明。只有羅隱，從未“走高”。受累於晚唐五代文化整體上的低落，羅隱只能在歷史上以“一塌糊塗的泥塘裡的光彩和鋒芒”而被記住。

    羅隱是有擔當的節士，也是有思想的作家。不僅有《讒書》，還有《市賦》，在黃宗羲“天下為主，君為客”之前，“兩千年裡還有誰像羅隱，敢叫人防火防盜防君主？”江弱水讚羅隱“出口成讖、觸手成春”，雖然以世俗眼光看，他算是個Loser（失敗者），但他本人應該不在乎。“浮世到頭須適性，男兒何必盡成功。”有良好的心態，懂自我寬解，有時還能自嘲一番。

    五代後蜀何光遠在《鑒誡錄》中說羅隱初赴舉，於鍾陵筵上與娼妓雲英同席，十多年後再經鍾陵，又再相見，雲英揶揄道：“羅秀才猶未脫白耶？”羅回詩一首：“鍾陵醉別十餘春，重見雲英掌上身。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何光遠認為他是心中自恥而回敬雲英，江弱水斥其俗人淺見。羅隱絕對不是露才揚己的自大狂，也不是虛榮心受傷的自戀癖，只覺自己才大而不為世用，恨社會不公。他是謙遜的，也是甘心的。

    更何況在村嫗野老和兒童的心中，這位貌寢、數奇、乞丐身、皇帝嘴中的“羅衣秀才”一直都是眾多民間傳說的主角，在老百姓心中，他是聰明睿智的Winner（成功者）。此乃上天的另一種補償。

    “黃河信有澄清日，後世應難繼此才。” 一千多年過去，羅隱臨終前，吳越王錢鏐登門問疾，題贈的兩句詩仍在新登羅隱碑林六角亭柱上。

    （獨孤求敗的羅隱 · 下）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