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翻書    批點《復旦學報》

    炎夏翻書，讀到新一期《復旦學報》所載〈錢鍾書清代詩學評論芻議〉一文。該文反對神化錢鍾書，但肯定錢鍾書對清代詩學的論述是二十世紀清代詩學研究的重要成果。該文認為，回顧二十世紀的清詩研究，有必要對錢鍾書的學術成就作一番總結，同時對他論述中的一些偏頗不確之說加以反思和辨正。

    讀罷此文，感覺此文的撰寫相當認真，彰顯了作者清詩研究功力，且於錢氏青年恃才之作《談藝錄》，亦多所揄揚，但也有若干問題。

    首先，作者對錢氏詩論的西學淵源尤其是西哲背景，其實不甚了然，比如，錢鍾書以西方神秘主義思想詮釋神韻詩學，作者一字未提。

    其次，作者未能洞悉錢氏文心。錢鍾書所宗者乃自在活潑之藝術勝境，並及於神韻詩（李杜入神之作為代表）。其由宋入唐，豈僅家學之私？作者所謂“他不喜歡的只是江西派的宋詩，即我稱之為硬宋詩的蘇、黃詩風”，則於錢氏《宋詩選注》似未窺，蘇詩蘇文縱有異，然蘇詩中自然而妙、得王漁洋所謂“渾淪不切”之境者，亦自不少。至於王漁洋之神韻論本乎格調，不能視為與司空圖、嚴滄浪詩觀不一致的關鍵依據。

    其三，未能揭示錢氏詩論主旨。詩論詩史研究之最終目的，乃在於提升今人欣賞與創作水準，以至大眾審美修養，錢氏詩論注重鑒賞及示人詩法，抓住了要害。作者於此似未洞悉。

    另外，作者未能認識到錢鍾書之所長，首在才智，次為博學，也未能於《談藝錄》之外，深入參酌《七綴集》等論著，《管錐編》亦只幾筆帶過，更遑論錢氏英文文集、外文筆記。

    對於古典學術範式與現代研究範式之別，作者也未詳加說明。但顯然有不認可古典學術範式之意。

    揆諸學界現況，以論文體責之詩話、劄記，以形式繩墨神理，無文體自覺，無言外之悟，乃唯科學主義之通病。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