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如手足

    人老了，不良於行，靠着一支拐杖三腳而行。其實這第三隻腳並非腳而是自己的手，撑拐杖當然用這隻手去撑，上落樓梯也由另一隻手握着梯旁的扶手把軀體拉上去。手與足是同根生，如今手足互相扶持，所以有“手足如兄弟”之說。

    《詩 · 小雅 · 常棣》：“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常棣也作棠棣，實即鬱李。“華”，古無“花”字，“華”就是“花”字。“鄂不”的“鄂”與“萼”字通。“鄂不”的“不”字讀“府”音，即柎字。那麼“鄂不”便是“萼柎”，即花蒂。韡韡即光明，於此形容花色鮮艷。

    《孟子 · 萬章上》說：“仁人之於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矣。”即是說：作為兄弟，忿怒不藏於胸中，怨恨也不記掛在心頭。

    讀杜甫《月夜憶舍弟》詩，於我有同感。詩云：“有弟皆分散，無家問死生。”直至晚年，才得到多見一面，然而已是時日無多。杜甫對於自己的弟弟特別情深，他的詩句說：“思家步月清宵立，憶弟看雲白日眠。”足見他對自己的弟弟是日思夜想。《幼學瓊林》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世間最難得者兄弟。”是否如此？看曹植的《七步詩》就有了答案。詩云：“煮豆持作羹，漉豉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由此可見，兄弟鬩于牆，外御其侮，並非一律如此。

    漢有《民為淮南厲王歌》云：“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米，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古代的官家太子莫不如此。

    上面說過：“兄弟如手足。”後人續說：“夫婦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表過，至於“夫婦如衣服”，只是“如”而已，並不真正一樣。我們是開化之後的人，可以短暫時間斷食，卻不能片刻無衣。所謂“夫婦如衣服”，那麼一生不娶的豈非裸蟲？這話不是這意思，它是說：衣舊可棄、可換新。不過，一夜夫妻百日恩，並非一夜夫妻百二文。有謂“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這句話否定了“夫婦如衣服”，夫妻是有感情的“人”，而衣服只是蔽體禦寒的物品。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