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死    不怕生

    台中氣爆事件發生當天，我正幫爸爸媽媽辦理入台證。隨着新聞一條接一條地更新，我開始遲疑，要不要勸他們換個地方呢？

    終於開口問一句，媽媽有看新聞嗎？她輕描淡寫地說有，然後繼續告訴我她的行程訴求。我追問她，不怕嗎？她竟然回答道：有甚麼好怕的？

    對啊，有甚麼好怕的？換個地方就好了嗎？又有哪個地方是絕對安全的呢？留在澳門等於天天平安嗎？要走的時候，氣爆或地震、流感或車禍，都能輕鬆把人帶走，結果論上分別不大。活着的每一天，反而複雜得多。

    活着怎麼就不可怕呢？歷年來聽你訴苦，內心其實妒忌你妒忌得要死的朋友；面前和你談笑風生，背後中傷挖洞巴不得你被行業封殺的同事；日夜打壓你的才華又扭曲地昇華工作責任感，恃權便將你的尊嚴視為他建立威嚴的道具的上司。活着一天，就得和這些可怕的人類打交道。

    契媽曾是某麵店的收銀員，每天十小時坐在一個擠迫的小格子裡聽外賣電話和按計算機。五十多歲那年，時代洪流捲至，不得不學會電腦落單，短短兩個月眼睛已出毛病。這種辛苦而沒有向上流動空間的營生，也有人事糾紛。那時新來幾個月的樓面阿姨，不滿收銀員毋須走上走落端碗筷，只需收銀叫貨接電話，更向老闆提出，要求大家一起做樓面。其他共事十餘載的樓面同事，私下力撐收銀員契媽，但誰也不敢到老闆面前說甚麼。光是把這些事寫出來，便已覺得身心俱疲。這樣一想，活着也很值得害怕。

    但，我們還是活着，努力面對每一天。

    每個人出生的那一刻，都帶着哭聲。聲音之洪亮，透露出一種本性的堅強。雖然傷心，卻用力呼吸，沒有放棄。

    如果活着都不怕，死又有甚麼好怕的呢？平日多多約吃飯，有事好好講清楚，珍惜每一次相聚，該來或該走，都沒有遺憾了。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