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衣裳

    那個年代，哪個孩子沒有穿過大小不太合身、打着補丁的舊衣服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多天穿補丁衣裳是普遍現象。鄉村道路，城鎮街巷，隨時、隨處可見穿着帶補丁衣服的人。

    我的家鄉依山面海，是所謂的江南魚米之鄉，情況要算是比較好的。北方，內地，小孩子根本沒有衣服穿的地區不在少數。我上大學時，一年暑假在山東農村親眼看到有些七八歲的男孩子一絲不掛地在村裏行走、玩耍。一打聽，家裏窮，根本沒有衣服穿。

    新衣服，對大多數家庭的孩子來說都是奢侈品。除夕夜，各地都有守歲的習俗。但是我家奉行的是早睡早起的規矩。母親說，大年初一不能早起，一整年都會睡懶覺，上學種田都要被耽誤。迫於母親的壓力，除夕夜我通常都是在不情願中入睡的。但是，第二天早上醒來看見床頭叠着一套嶄新的衣褲，頭天晚上的不快情緒，就煙消雲散了。我一直認為，新的一年從穿新衣裳開始，這是很好的傳統。

    現在我回想起那個情形，彼時彼刻，想像中的驚喜更添一層快樂：那時父母健在，他們都還那麼年輕。如今我的角色已經發生變化，無法在大年初一一覺醒來時看到母親為我準備的新衣褲了，自己變成了給孩子們準備新衣裳的人。可惜的是，孩子們不但在看到新衣服時不會有我當年的那種驚喜，她們甚至可能會覺得我的做法有點誇張：一套新衣服而已，爸爸用不着這麼隆重其事吧。

    短暫的失落過後，理性告訴自己：我應該開心，比我父母當年開心。我當年面對新年衣裳時驚喜的背後其實是常年貧窮的辛酸味道，如今我的孩子們滿不在乎的背後卻是衣食無虞。

    我們應該為這個時代的變遷而感到慶幸！（二之二）

    亞    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