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郎與三位古人
刀郎跟張鳴善的相似度顯然是非常高的。假如一定要找點兒不同,那便是,刀郎的《羅刹海市》、《顛倒歌》措辭更加通俗,形象更加生動,諷刺更加辛辣。中國詩歌原本是詩樂舞三位一體的,但是三者的耐久度有差別,隨着時間的流逝,音樂和舞蹈往往失傳湮滅了,而語言(詩)的部分,卻能夠歷經千百年的風吹雨打,而頑強地保存下來。當今被廣泛傳唱的歌曲,大部分是因為音樂旋律動聽或優美得以流行的,因歌詞出色而傳唱的只佔少數;因歌詞出色而傳唱的歌曲,往往也只有其中一兩句能打動人心。刀郎的《羅刹海市》是個另類、異數,歌詞文學性強,句法多樣,內容豐富、深刻,即使將音樂旋律剝離,也具有閱讀、傳播價值。雖然不能說刀郎的《羅刹海市》歌詞已經超越了張鳴善的《雙調 · 水仙子 · 譏時》,但至少可以說二者具有可比性。
第三位不用我說,讀者諸君也猜得到,是蒲松齡。刀郎《羅刹海市》取材於《聊齋志異》,專輯以《山歌寥哉》命名,說明刀郎對蒲松齡有着特別的感情。蒲松齡因為科舉考試屢遭黜落,一直沒能考中舉人,只能以做幕僚、私塾教師養家餬口,一生潦倒。搜集民間花仙狐妖故事,撰寫《聊齋志異》既是他的精神自我撫慰,自我救贖,也是他的名山事業。不誇張地說,蒲松齡是用他滴血的生命完成《聊齋志異》的寫作。寫作的結果,正如郭沫若先生的一幅對聯所歸納的,“寫鬼寫妖高人一等,刺貪刺虐入骨三分”。刀郎的歌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刀郎的歌,無論是二十年前的《二○○二年的第一場雪》,還是現在的《山歌寥哉》,之所以不脛而走,人們爭相傳唱,主要原因在此。
(四之三)
亞 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