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指出:“人是天生的政治動物。”法國哲學家帕斯卡認為:“人是會思想的蘆葦。”從哲學敘事學的角度來看,人是會敘事的動物,也是被敘事的動物,並在敘事中尋找自我、發現自我。
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的存在論哲學指出,此在(Dasein)即人,只有人會探究存在的意義。但是,據何探討?從何種角度探討?均需深思。海德格本人將存在論思考推進到了時間性,但未具體到敘事性。哲學敘事學更進一步,致力於探討存在與敘事的內在聯繫,亦即個體生存、人類文明與敘事行為的內在聯繫。
法國哲學家沙特在一九四六年的演講《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中指出:“人不過就是他把自己塑造成的那個東西。”沙特未闡明的是,人的自我塑造也是被塑造的。這就是哲學敘事學探索的邏輯起點。
賈平凹說,《廢都》是安妥其靈魂的一部書。的確,偉大的小說都包含着對存在意義與人文價值的探究和求索。在此岸的敘事中蘊蓄彼岸之思,以此實現對生命本質與生命哲學的心證與親證,這就是偉大小說的哲學品相,杜斯妥也夫斯基和米蘭 · 昆德拉是典範。在美國小說史上,梅爾維爾的《白鯨記》,瑪嘉烈 · 米契爾的《飄》,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海明威的《老人與海》、《戰地春夢》,沙林傑的《麥田捕手》,凱魯亞克的《旅途上》,都是哲性鄉愁之所寄。
莎士比亞說:“人生就是愚人講述的故事,充滿了喧嘩和騷動,卻沒有任何意義。”於是,在無意義中發現意義便成了文學敘事的使命。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戰地春夢》中的亨利中尉看着戀人凱瑟林的遺體、《老人與海》結尾那條進港後僅剩空骨的大魚,並非僅僅印證了硬漢精神,以及渺小個體與戰爭及大自然的關係。從終極意義上說,這是人生的開悟和即空即有的生命哲學的證成。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