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囂環繞的淨土

    這是一個山窪裡的小村莊，位於路環島東北一隅。它三面依山一面臨海，東面和南面有九澳山屏立，西邊是建有九澳水庫的疊石塘山餘脈，北端則延伸至九澳灣海邊，村莊遂因山因海得名九澳。

    雖然地處澳門的邊遠地帶，曾經擁有原生態的恬靜歲月，但工業化和城市化的進程無情地蠶食着周邊空間，使九澳村無可奈何地逐漸蜷縮。先是海邊失守，發電廠、貨櫃碼頭、水泥廠、油庫由西北往東南一字排開，廠房連綿煙囪高聳，好不氣派。接着異軍突起，昔日柔軟的沙灘修成了平整堅實的公路。一出村口便見教會學校、青年村拔地矗立，巍然的多層建築與小巧的民居對比鮮明。山後稍遠處則陸續建起高爾夫俱樂部、燒烤公園及五星級度假酒店，現代氣氛強烈。相形之下，九澳村幾成一座固守傳統的孤島。

    說是孤島並非言過其實。這個還剩下四十餘戶、近二百人的小村莊，沒有小學，沒有商場，沒有旅舍，沒有飯店，甚至未建公共廁所（申請了近二十年尚未獲批）。好不容易通了一路公共汽車，終點只到氹仔島，而且每隔三十五分鐘方有一班。

    相對封閉的小村也充滿神秘感，於是我們慕名前往。九澳村民互助會理事長何容輝先生應約在村會所等候，這位身材勻稱濃眉大眼的理事長人稱東哥，祖輩即生活於此。會所是上世紀八十年代重建的小樓，牆上陳列着歷史舊照片。只見村民在地頭勤奮揮鐮，耕牛在屋前悠閒踱步，兒童在海灘盡情嬉鬧，好一幅田園詩般的畫面。

    九澳村的先祖是客家人，二百多年前輾轉南遷來此定居，亦漁亦農維生。其時管轄海島的清政府准予村民免稅持有田產物業。一九一〇年澳葡政府勢力擴張至九澳，不久駐軍佔地，繼而霸奪松林、禁止種植稻禾，村民苦不堪言；且留下土地所有權等歷史問題困擾多年。然九澳村民逆來順受，砥礪前行，故民風淳樸傳承至今。

    東哥帶我們沿着碎石小徑前往觀音廟瞻仰。廟宇坐落於九澳山西麓，初建於光緒七年（一八八一年），幾經修葺翻新，現潔淨肅穆，香煙繚繞。廟前是村民劈山修建的平台，可用作節慶日擺設大盆菜宴席舉村慶賀的場所。放眼環顧，群峰圍繞，山林與村舍掩映，灰瓦白牆的百年老屋同新蓋的小樓錯雜並列。遠處發電廠的煙囪下，還有九澳灣旁的三聖廟和公路邊的土地廟，也該香火旺盛吧？

    村會所前殘存的泰山石敢當碑旁，無人照料的木瓜、龍眼照樣開花結實，孤獨的菠蘿蜜樹更是碩果纍纍。西北的陽坡上，客家風俗二次葬的墳塋整齊排佈；老舍門前屋後長滿嫩綠的艾草，彷彿使人嗅到客家美食茶粿的清香……

    塵囂環繞的九澳村呵，你還是一片難得的淨土。但願能被珍惜，讓悠遠的記憶長久留存。

    李嘉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