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園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動物園的存在成為一項爭議。

    動物園起初源於歐洲貴族對權力和財富的炫耀，之後愈發被商人利用，發展成一盤純粹圖利的生意。動物捱餓受虐強行馴化，在大棒的威逼下，迫使違反天性以服從馴獸師的指令。哲學家瑪莎納斯邦認為，如果動物活得不像動物，那便不是正義。而動物園裡被圈養的動物正是如此，動物園再好，動物的命運很大程度維繫於人類，而非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叢林法則。

    老實說，在出發南京紅山動物園前我並無深究這項哲學課題。只知這座依山而建的動物園是全國首個廢除動物表演的動物園，園區門票不貴，園內禁止投餵，由於收入來源較單一，疫情期間甚至一度陷入經營困難。儘管如此，這座動物園還是成為無數網友心中排名最高的動物園。能夠獲得一眾毒舌刻薄的網友們如此讚譽，大概總有些原則與堅持，我沒有多想，飛抵南京後便以該動物園作為首站行程。

    園內共分為三大片區近二十個展館，不少展館設有手繪展示板，細心介紹每隻動物的名字、性格、飲食習慣，一輪走馬觀花下來，近三小時才逛完一個片區。路途雖然考驗腳力，但在無數山坡、岩石、洞穴、樹木、草叢、枯葉、溪流、水塘中均可見動物們閃耀着的亮澤毛色、靈動眼睛、矯健身手和自信神態，無不體現動物園的用心。各展館按照不同動物的習性打造相應生活環境，讓這些可愛的生靈可放心追逐於湖澤、藏隱於山林，如同在野外般自由覓食、社交、求偶、繁衍與休息。

    但動物園畢竟是人工化的封閉場所，充其量是一處保育基地或者一座活體博物館，註定不可能為每一種動物提供最原始的生態環境，也註定無法滿足每一個物種的野外需求。只是與其他動物園的動物相比，紅山動物園的“住戶”們也許更幸運一些：沒有鞭子，沒有二十元一份的槐葉、蘋果和紅蘿蔔，也沒有隨處可聞的高分貝喇叭。面對遊客們殷切的眼神，動物們擁有選擇的權利、擁有不被打擾的權利、擁有躲藏在小樹林中的權利、擁有拒絕為人類表演的權利。

    在這裡，牠們是被珍視和尊重的生命，不是予人果腹的食物，不是馱載人類的工具，不是實驗室內的試驗品，也不是祭壇上的供品，更不會被功利地視作某種可換取利益的東西。

    這讓我想起丫丫、樂樂、美香、添添等旅美熊貓——“熊貓外交”一直是我國重要的外交策略，對於這群珍稀動物而言，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我越來越想不明白。但至少，在中國十四億人的關注下，丫丫、美香等熊貓的食物數量和生活質量已得到改善，並有望在有生之年回家，而不會像同伴樂樂那樣魂斷異鄉——至於其他未被善待的生靈呢？興許，如螻蟻般渺小的牠們，依然乏人問津。

    蘇九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