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土與落土
幾十年來自世界多國的科學家,他們參照宜居行星的標準,在宇宙中搜尋出四千多顆的候選者,雖然有很多在後來的深入研究過程中,因種種原因排除在“可能具備生命元素”的陣營之中,但仍然有二十多顆進入了下一輪的論證階段。
科學家們努力不懈地尋找人類宜居的“樂土”,顯然是有所感覺,目前人類居住的地球已非“樂土”。人類居住的地球已非樂土,這並非今日的科學家作如是觀,昔日的詩人杜甫早已有這感覺,他的《垂老別》詩寫道:“四郊未寧靜,垂老不得安。子孫陣亡盡,焉用身獨完?投杖出門去,同行為辛酸。幸有牙齒存,所悲骨髓乾。男兒既介胄,長揖別上官。老妻卧路啼,歲暮衣裳單。”這樣的處境,試問哪得安居?更不堪的是:“萬國盡征戍,烽火被岡巒。積屍草木腥,流血川原丹。”詩人要問:“何鄉為樂土?安敢尚盤桓!棄絕蓬室居,塌然摧肺肝。”套一句俚語是“走得快,好世界”。然而“萬國盡征戍”,走得和尚走不得廟,其可奈何!
眞正的樂土,相信只有“落土”最快樂,一經“落土”,再無任何煩惱。《莊子 · 至樂》第四節:“莊子之楚,見空髑髏。”這是一個死人頭骨,莊子以馬鞭而敲之,並問那骷髏:“先生因為貪生背理而死嗎?還是國家敗亡,遭到斧鉞的砍殺而死於戰亂?抑或做了虧心事,多行不義,玷辱父母,羞見妻兒而自殺?是貧窮凍餒而死?又或年高壽盡而死?”一連串的查問,沒有結果,於是他拿起這骷髏當作枕頭而睡。有結果了,半夜這骷髏向他報夢:“子之談者似辯士,視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則無此矣。子欲聞死之說乎?”
於是骷髏向莊子娓娓道來。他說:“死,無君於上,無臣於下;亦無四時之事,從(縱)然以天地為春秋,雖南面王樂,不能過也。”這是說:“落土”的“生活”,縱使做皇帝也不如。莊子不信,對骷髏說:“我請求神靈,恢復你的生命,你願意嗎?”骷髏連忙耍手擰頭,千句不可,萬句不可。
處於這樣的世界,果眞是生不如死好。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