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道歉

    ——致杜嵐校長

    轉瞬之間，杜嵐校長辭世十周年了，我不禁舉頭望天，想喊一聲：“對不起啊，杜校長……”杜校長，你還記得一九九一年的三月，我們在上海師大外賓樓的首次見面嗎？你和黃楓樺副校長同我面試，意在讓我接替此前赴濠江援教的上師大老師。那時我不想赴澳，所以婉言推託，表示要回家跟夫人商量。我沒有說真話。

    杜校長，還記得你請我吃的那頓飯嗎？那天你剛從美國回澳門，和家人在飯店用餐，並等待我初來乍到。可是，因為我箱子被盜，心情鬱悶地遲到了。於是，我很不禮貌地沉着臉用餐，非常失態，非常抱歉！

    杜校長，還記得我初到濠江的第一年，全校聚餐期間，老師們一個個登台表演。你對我說：“彭老師，你也上去表演表演，唱唱你們上海的滬劇啊。”因為當時還不適應工作和生活環境，所以我騙你說：“我不會。”我又不禮貌地說了假話。

    杜校長，剛去濠江的那兩年，我很不理解一些辦學舉措：例如一班人數太多了（高三有六十幾人，初一多達七十人），教師的負擔過重（光語文教師一周就有二十二節課，有的還要兼班主任），加上跨學科教學，哪有時間進行必要的業務進修。可後來，我了解到這是澳葡政府對私校和官校的經費支持有天壤之別，私校辦學舉步維艱。而你卻堅持“為草根階層服務”的辦學宗旨，才被迫造成許多“怪象”。

    我感到十分抱歉的是我第三年即將離開濠江的那個端午節，你請我們上師大幾位援教老師在澳門的上海菜館用餐，再一次地對我說：“

    彭老師，你的護照期限還有兩年，你也聽得懂廣東話了，學生也喜歡聽你的課，你就再留兩年好不好啊？”見我有些遲疑，你還表示：“

    我可以幫你把夫人調至珠海，那你每天都可以回家啦，怎麼樣？行不行啊？”其實，戀家是一個原因，而覺得當時的澳門業務進修薄弱，教學環境不理想，才是更重要的原因。但我沒有說真話，也是我的不是。

    杜校長，你從一開始就對我寄予厚望。叮囑我：“彭老師，有什麼要求，可以到校長室直接來找我。”可我覺得常去校長室，有討好巴結領導之嫌，所以一再辜負了你的真誠和熱情。

    杜校長，在你的教學理念中，學生全面發展十分重要，所以你十分重視各項社團活動。其中對濠江每年參加的全澳學生普通話朗誦比賽，十分看重！當年，你向上師大校方提出對援教老師的要求中，就有會輔導學生普通話朗誦的要求。三年中，我沒有讓你失望。我負責的高中學生獨誦比賽，共拿了四個最高獎。

    在離開濠江之後，我才理解：你真正的目的是激勵學子學好普通話，讓他們能夠更快地適應內地大學的教學，因為濠江學生去內地升學的比例很高。

    杜校長啊，我非常抱歉的就是在你生前，沒有靜心、悉心地走近你，理解你的草根教學理念，沒有及早地理解你愛國家、愛教育的赤誠之心，產生了許多誤解。如今，我已是耄耋老者、遲暮教師，回首向來濠江事，閃回跟你相處的點點滴滴，愧然不已，只能仰天致歉！

    天堂裏的杜嵐校長，你好！

    彭世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