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詩如故》後語
退休後,常和舊生說,想寫一本《只有詩如故》的書。關於古典詩歌欣賞的研究,坊間著作如林,從普及角度去寫並不容易。我希望沒有學院派的經典包袱,不故作深奧,不囿於傳統注疏,把古典的東西融入今天的現實人生。看看古代詩歌有什麼東西是永恒的,和我們的生活氣息可有相通處?
這都是“本來”的構想。事情沒有迫切性,誘因單純,便也沒有“於是”和“結果”。沒有作為的日子,歲月很多時是用來蹉跎的。有一天驀然發現,懶散的巨人挾我躺平,那些曾經宏大而立體的念想,漸漸被壓得扁扁的,變成平面的、了無生氣的東西。惶惶之際,幸好還有“新園地”。披衣振起,趕赴交稿的死線時,有時會不自覺地把素日縈繞心中的詩歌放在寫作題材中,或乾脆作為主題抒發現實感情。就這樣,草就了一些小篇。結合其餘不同課題的長短之作,付梓成書,算是對自己昔日的願景有所交代。
“只有詩如故”,來自放翁詠梅名句“只有香如故”,用奪胎之筆,是因為它動人心魄的美。詩人以永恒的香氣莊嚴宣示梅花堅韌的生命本質,任化作泥塵,猶自開自落不息。這充盈的美,是世間一切值得珍視的事物的內核,經得起考驗,在屬於它的時間裡盛開和創造。詩,何嘗不是?先秦的詩騷、漢代的樂府、魏晉齊梁以迄唐宋明清的詩世界,廣大而生氣勃勃,不斷開啟藝術的表現容量。律絕是詩,詞曲是詩,劇中有詩。廣義的詩,可以抒情,可以諭理,可以說故事。詩無所不在。在詩歌裡收穫的美好,可以滋養性靈,也可以體認人情物理。畢竟兩千多年前的屈大夫和我們說着一樣的話:“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嘆光陰易逝;“閨中既以邃遠兮,哲王又不寤。”嘆孤獨無依;“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惡。”人,是需要被理解的。(上)
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