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魂菜

    總有一些食物，明明能輕易在許多食店找到，但由於吃過某個人烹煮的，我們便認定“這道菜只應該是這個味道”；也總有一些食物，吃的是念想與回憶，是無法復刻的過去，因此即使明知道不是一樣的味道，仍會在不得不排解思念時，抱着一絲僥倖企圖望梅止渴。

    《老派少女購物路線》的作者洪麗珠寫鹹冬瓜蒸肉餅時，形容這是她家的一道“還魂菜”。由於醃製鹹冬瓜的配方五花八門，一直以來只吃“外婆版本”的作者與媽媽，找不到像外婆味道的，便不如不吃。直到作者後來參考舅母的古法配方，自行調配出外婆的味道。此後“每回吃它，都穿越時空，如見舊人”。

    在許多的回憶點滴裡，最能貫穿對外婆的記憶的就是食物。在外婆去世後直到現在，每次夢見她的場景都在飯桌上。都是一如當初地，三個舅父舅母、五個表兄弟姐妹擠在小小的家裡吃飯。在一個狹窄的廚房裡，應付十幾個人的飯菜，外婆總能精準地拿捏時間。大家坐下吃飯時，餸菜全都是熱騰騰的。

    瑤柱節瓜炆排骨加上芙蓉豆腐和龍蝦丸、煎撻沙魚仔、肚子不舒服時就會出現的穀芽麥芽鴨腎湯、被我妹妹稱為“數不盡”的滷水鴨舌（因為每次一滷都很大量）、蘿蔔糕和羅漢齋……與外婆相關的“還魂菜”有太多太多，就像想念有太多太重。幸好因為小舅母長年幫着外婆煮菜，如今在她家吃飯時，總能如願地嘗到外婆的味道。

    上個月另一半剛好有機會吃到一年一度小舅母做的蘿蔔糕和齋菜——也是外婆的配方和味道。當看到她滿足地吃着這些我們家的“還魂菜”時，驀然想起，曾經有一次在夢裡，依然是飯桌上，但少了其他人的熱鬧。而我和我的另一半裝好飯，坐到飯桌前，外婆看着我和她開心地笑，說她剝好了一顆橙子，放在我的杯子裡。

    波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