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還有老爸
旅行超過一定日數的,兩代人都得起火。帶着媽媽去旅行,旅伴中還加了個老爸,這場火就起得無名,燒得亂七八糟。
印象中,童年時爸爸帶我們去士林夜市,步伐總是飛快,好吃的東西,也是瞬間飽了就算。但人與人的相處總是健忘得要命,有時看到父母老後慈愛的一面,就會不小心忘記這些細節。誰叫女兒個性大而化之。當親子性格差異之處表現在旅行的態度上,衝突就會出現了。
我是個不太計劃旅程、迷路也非常投入的人。母親尚能理解並容忍女兒這德行,父親是個謹慎而充滿細節要求的人,在旅途中出錯,都能令他十分焦慮與不安。每次和父親旅行,他總是唸着悉心準備旅程的小女兒,唸到不太在意的長女我也記得了。我就是這樣粗心,讓他們太餓了、太累了,也忘記年少時長年在旅行中受苦的父親,每次出行都可能回憶起他在輪船上流浪列國的日子。少訂一個晚上的房間、上錯了巴士,老爸的焦慮真的到了頂點了。
那簡直是噩夢。
後來,爸爸在做化療的時候,我時常回到旅途中吵架的點。在夢中和老爸大吵一架,壓抑眼淚,起床時後悔萬分。如果再來一次,我一定就不跟他吵了。但事實上無論回到這個夢幾次,女兒我還是奮不顧身要再跟爸吵一次架。
化療的療程結束後,我們姐妹三人,帶着爸媽到美濃。住在一座老房子整理的三合院,三合院一家四代人,依然在裡頭生活着。民宿主人問我們想去哪裡,其實我就想一家人好好待在這裡。水田與三合院,香蕉樹與天上的月。那天,母親有自己的房間。她已經不再有着能與我們共享一室的身體,孩子們的任何翻身都能讓母親無法入睡。在生病之後,這個女人終於有了自己的房間。
那次旅行,沒有任何爭吵。感覺一切失而復得。(帶着媽媽去旅行 · 四)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