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歷史的理由

    大學選科，除了金融、法律和醫科，可曾想過歷史系？若從“賺錢”此一狹窄角度而言，讀歷史未必能夠快速致富，無法收穫親友們艷羨的目光，但在這個年頭，發達的人未必有好下場，而讀史可使人明智。因為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只是學史註定要背上一份沉重——並非背誦各知識點之重，而是擁有上帝視角的現代人，早知各朝代人物的結局與下場。有人性子倔強，學着學着鑽進牛角尖走入死胡同，執念成殤；有人則看得坦然透徹，深知理解歷史是為了面向未來，將過去的教訓轉化成未來養份，琢磨古人於困局時的抉擇，尋求破解今日迷思的金玉良言。

    以古為鑒，不但可助恢復理性，還可思考人性。例如，當你在戲院看完電影《滿江紅》，不會人云亦云地把岳飛的死全怪罪於秦檜身上，更不會懷着滿腹仇恨和激憤，對所有秦姓和名字有檜的人莫名株連、破口大罵。因為你知道，再讒諛奸詐的佞臣，倘無君王之暴戾昏庸，也難“成就”千古奇冤。岳飛的《滿江紅》膾炙人口，明代的文徵明也有一首《滿江紅》，當中便大膽指出高宗趙構雖在登基時提出迎回徽欽二帝，又怕岳飛“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的一腔熱血會危及自身帝位，人性之下，遂召回岳飛並陷其於子虛冤獄，終使一代名將魂斷風波亭。

    要連發十二道金牌，一檜亦何能，只不過儒家思想推崇“善皆歸於君，惡皆歸於臣”，秦檜不過是逢高宗之欲的一個condom。而歷史漫漫長卷從來就是一場因果循環，不乏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劉邦與韓信、雍正與年羹堯便是著名例子，即使置於現代，“反轉豬肚就係屎”的例子比比皆是，警示每一個人慎防今天的汗馬功臣淪為明天的喪家之犬。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萬丈光芒之後，誰知會否是萬劫不復的幽暗深淵？難怪長輩總是語重心長提醒切勿恃才傲物，更忌功高震主，時刻居安思危收斂鋒芒，不懂就不懂，懂也要說不懂，難得糊塗才能保平安。但這種生存哲學於社會發展何益？會否演變成劣幣驅逐良幣——職場官場逆淘汰並不鮮見，其結果自然於企業無益，更有損管治。

    愛國者如岳飛，身首異處的下場既是個人的悲劇，也是南宋的悲劇。儘管如此，又有幾多高層能拍胸脯保證自己不會是下一個趙構？而忝居高位的人不見得是真正的愛國者，卻往往是這些人更有可能因其特殊的權力和地位，追求個人利益最大化，作出不符合國家利益的事來。

    還在想學歷史有什麼用？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還可趨吉避凶。細究一層，其實研究歷史，何嘗不是研究人性，再荒謬的情節、再離譜的結局無不出於一念，人心複雜，人性缺陷，天性而已。

    蘇九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