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地回望自己
小時候,被媽媽培養了寫日記的習慣。在識字尚未成熟的時期,這是交給媽媽批改的寫作練習;在可以自由駕馭文字的階段,這是一種自己與自己的私密對話。再後來,當踏入某個不願意直面自己情緒的階段時,就不再寫日記了。選擇公開發表的文字作品,也從散文變成小說,把自己藏在半虛構的文字世界裡,不願面對和回顧。
在某個年末回顧曾寫道:“彷彿害怕會被‘安定’摧毀,於是我向身邊的一切甩下一個個冷漠的背影,包括今年。”那時候以為自己害怕的,是被“安定”的糖衣包裝着的“一成不變”。實際上,我只是失去了回望過去與凝視此刻的勇氣,於是步履不停地向前衝,倉皇逃避生活給予我的一切感受,包括痛苦與快樂。在生日與除夕一類被迫回顧過去的日子,我總是帶着憤怒的目光回望自己。
那段時期的我也有一本類似日記本的空白本子,當陷進黑暗的情緒時,用以試圖通過書寫找到漩渦的出口。紙上充斥着潦草到自己都無法辨識的筆跡和幾乎把紙劃穿的力度;是憤怒、悲傷、焦慮和其他無以名狀的情緒,刻印在紙上成為傷疤。
只是今年年初,有一個人擁抱了我的滿身傷疤,並讓我明白即使我和她成為了“我們”,我也不會失去自己的形狀;而當我厭惡世界、懷疑自己時,我還有我們。我願意重新在夜闌人靜時,靜靜地回想過去的點滴,執筆寫下此刻想好好記住、也想被未來的自己回看的記憶。本子的筆跡字句開始變得溫柔,情緒宣泄本變回了日記本。
儘管傷疤依然存在,有一天也許還會裂開,但我在學習溫柔地善待與回望自己,也在學習與傷疤相處。至少今年的年末回顧,我可以由衷地寫:謝謝你一路走到今天,來年也請多多指教。
波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