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一夜

    友人將出發到英國當兒子的“伴讀”，一離澳就是半年。我和另一位朋友設宴為他餞行，訂了間過去很難預約的餐廳，現在則隨時想來就來，三個人霸了一張十人桌，服務生比客人還多，三人本來約好只談文藝，最後話題還是落入了動盪的國際局勢，以及澳門低迷的經濟，談及哪個企業快將倒閉，某某高層離職後當起計程車司機等，越說越意興闌珊，大家連酒也不喝了，索性早早結帳散場。

    我心情鬱悶，一個人在雨中到處亂逛，路過總統酒店，其娛樂場正好在當日關門大吉。話說總統酒店曾發生過一宗泯滅人性的謀殺案，也是由賭而起，不過，澳門哪間賭場沒死過人？他殺的、自殺的，無一不是賭博惹的禍，澳門人這二十年混得風生水起，但心知肚明，賺的其實都是“髒錢”，一個“賭”字讓多少人傾家蕩產？正所謂“出得來行，預咗要還”，現在是還的時候了。美國有位名導馬田史高西斯，專拍黑幫片，他幾乎每一部電影，都是關於一群亡命之徒，如何從一無所有到平步青雲，然後再因金錢而陷入瘋狂，結局不是死於非命，就是鋃鐺入獄，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再路過近財神酒店那條典當街，過去是賭徒、黑道及流鶯的集中地，烏煙瘴氣，從前只覺得這些人面目可憎，巴不得他們全部消失，到現在願望成真了，卻又怕澳門維持不下去了，人心真是矛盾。

    再往前走，來到葡京酒店，也是澳門歷史最悠久，知名度最高的賭場。一間博企，過去養活了半個小城的人，不過賭王走了，澳門賭業也告別了最輝煌的時代，這是壞事，但也可能是好事，沒經過烈火洗禮，鳳凰就無法重生。唉，不過澳門怎看也不像鳳凰，頂多是隻小麻雀，我望向舊葡京那鳥籠般的建築設計，在雨中不禁笑出聲來，澳門這隻小麻雀，被最自豪的鳥籠困住了。

    李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