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溫柔
和很多年輕人一樣,大學四年,我學會並習慣了熬夜。說是熬,其實不準確,很多夜晚,並非挑燈夜讀,或被課業、工作佔據,而是用作鋪展一種自由的生活風格。儘管催人萎靡,當下卻又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一向獨來獨往的我,大學時有幾位交情不錯的朋友,幾乎每天課後我們都一起吃飯,周末或假期結伴閒逛,偶爾去好樂迪或錢櫃夜唱,去永和豆漿吃煎餅荷包蛋等天亮,熬夜姿態千百種。當然,看電影也是重要消遣,我們鮮少去電影院看戲,而是去白鹿洞租些熱門片,或下載一些流行電影,約好某個深夜,男生騎車或步行下山,女生則從山下的女生宿舍出發,趕到約好的觀影場所。我們貼着大樓外牆,肩並肩盤腿而坐,四、五個人圍着通常由我負責從山上帶下來的筆電,一邊欣賞小熒幕電影,一邊聊天說笑。凌晨的政大校園漆黑寂靜,夜涼如水,我們緊靠着彼此,竟有點夜遊探險的滋味。如此良辰,令我憶起一位損友的話:看電影,電影不重要,和誰看才重要。雖然作為影迷的我不敢苟同,但二十年過去,那時看過的電影全忘了;跟哪些人一起看,當時的情景與氛圍如何,卻仍依稀記得。
大學生涯好不容易結束了,好友們各奔東西,而我能帶走的,只有彷彿無盡延展的頹然黑夜,以及記憶中被涼夜包裹嚴實的陣陣暖意。上了研究所後,每次寒暑假結束回台灣,我總會獨自在深夜的桃園機場,搭乘客運北上,回台北市最北端的學校宿舍。約莫一小時的車程中,綽綽燈影於眼前掠過,我戴上耳機聽流行曲,半寐半醒地享受獨處時光。曾在政大一起看電影的朋友們,像窗外一盞盞路燈,一顆顆淡淡的暖光隨夜幕輕輕傾流而至,為黑夜灌上溫度,使黑夜不再陰森。
如此長夜,不教人煎熬失神,反倒像是經歲月熬製的一碗甜湯圓。
古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