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兒視角與三部文學名著

    電影、小說裡有時候會以孩童眼光來敘事，有人稱之為“童年視角”。我覺得，童年視角這個說法的涵蓋面不夠廣，應該改稱“少兒視角”。一般而言，十二歲以前是童年，十二歲以上至十八歲之前，是少年，童年視角與少年視角並稱少兒視角。蕭紅的《小城三月》以“不識愁滋味”的“我”（一個小女孩）所特有的心理視角和好奇眼光描述翠姨和堂哥的戀愛悲劇。作為敘事者的小女孩目睹了成人世界的悲歡，卻不能理解成人世界的複雜幽微，更不能洞悉這一齣人間悲劇的底蘊。

    白先勇的《玉卿嫂》也採用了童年視角，這次的敘事者“我”是個小男孩，名叫容哥兒。年輕寡婦玉卿嫂是容家請來照看容哥兒的奶媽。在容哥兒眼中，玉卿嫂是個標致爽淨的女人，她與文弱的慶生之間就是單純的乾姐弟關係，但在他用窺視的目光觀察玉卿嫂時，“成人”讀者卻發現玉卿嫂與慶生的關係並不單純。容哥兒後來介紹桂戲花旦金燕飛給慶生，又發現慶生和金燕飛相好，遂將此事告訴玉卿嫂，由此釀成玉卿嫂割喉殺死慶生隨後自殺的慘劇。容哥兒自然不能理解玉卿嫂對慶生的感情，但他由未成年的旁觀敘事者闖入成人世界，並間接製造了慘劇，不同於《小城三月》的童真敘事。

    《孔乙己》裡的小夥計，年方十二歲，介乎兒童與少年之間。這個年齡的人，照理應該在學堂裡上學，小夥計“我”為什麼不讀書而來做工，作者沒有交代。從“我”的少兒視角來看，“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臉色，皺紋間時常夾些傷痕；一部亂蓬蓬的花白的鬍子”，“他對人說話，總是滿口之乎者也”。通過小夥計以少兒眼光所作的描述，一個迂腐、落魄的老夫子形象躍然紙上，但這個瘋瘋癲癲的老夫子是一個如范進一樣被科舉制毒害的人，小夥計自然不知道。這就是少兒視角的有限性。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