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活着的人
是在一個下雨的晚上,和一個天主教友人看《破 · 地獄》的。友人坦言沒有參與過道教葬禮,也自然沒有見過“破地獄”。而我回答,前幾個月三舅父的葬禮上,我才見過一次。那是一場簡化版的“破地獄”,沒有舞劍和“跳油鑊”,喃嘸師傅圍着瓦片喃唱,把瓦片逐一擊碎。喃唱的句子我大部分都聽不懂,每次都只清晰聽到三舅父的名字。
黃子華飾演的殯儀經紀說,活着的人也需要被“超度”。畢竟剛經歷過,所以觀看《破 · 地獄》時,最大的共鳴仍是源自三舅父的葬禮。當時儀式租用的會堂不大,恰好可以容納他最親的家人,包括幾個從香港回來的表兄弟姐妹。他患病前曾一起長跑的跑友和工作的伙伴到來,不僅僅是形式上的鞠躬上香,而是誠心地致以悼念與關懷;護老院舍社工帶來一本他在院舍的生活相冊;幾個香港的表兄弟姐妹甚至留到第二天出殯,好好地送別三舅父。三舅母說,看到大家如何把三舅父放在心上,也寬慰地感到他是有福的人。
友人聽我分享後,也回應即使宗教不同,但她明白在葬禮裡“超度活人”的重要性。她曾見過一位親人為了另一位至親的葬禮忙前忙後,在盛大的儀式裡招呼着一群她不認識的人,儀式過後像再一次經歷靈魂被掏空的感覺,彷彿一場應該屬於摯愛之間的告別儀式,變成一場應酬賓客的表演。
踏出戲院時,雨仍然下着。三舅父出殯的那一天,早上雖下着雨,在火化時卻短暫地停了,似乎是三舅父想把滯留在我們心間的潮濕都驅散走。即使漫長的時光可以淡化悲傷,但代價可能是遺忘。在與死者道別的那個特定的儀式、特定的日子裡,活着的人需要好好被“超度”,在告別的時候好好告別,就當是珍惜這一個與逝者最後相處的時光。
波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