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七區公寓

    十一月二十二日清晨，抵達巴黎戴高樂機場。九時，在濕冷的細雨中走出航站樓，空氣裡瀰漫着深秋的寒意。雨水使人倦怠。從機場到第七區的路上，雨滴漸漸化作雪花，令我短暫欣喜，但懼怕寒冷，不以為意。只憂心保暖衣物不足夠。

    在Bellechasse街六十四號下車。這座於一七五○年代建成的公寓，歷經大革命的洗禮，見證過無數權貴的興衰，如今依然佇立在這條一七○四年開闢的古老街道上。

    推開寶石藍厚重木門，再進入玻璃門，一座古老的小型升降梯安靜地佇立在角落。需要手動開門，內僅能容兩個大行李箱和一瘦弱成人。伴隨着輕微搖晃和齒輪運轉的聲響，到達樓層。

    電梯旁緊貼着深藍色條紋地氈覆蓋着的老舊橡木階梯。轉角處，透過窗戶可見比鄰的總理官邸，石灰岩外牆的馬蒂尼翁府在白雪、紅楓葉和綠草坪的映襯下有幾分童話般的浪漫。

    回過神來，進屋。三百年的匈牙利式人字形木地板踩上去發出嘎吱聲，每一步都像是在踏進時光的褶皺裡。玄關處有一面鑲金邊的如油畫框的穿衣鏡。一個玻璃罐隨意地擺在路易十五時期的古董櫃上，裡面裝着些許零碎。百年的暖氣片輕聲運作，驅散寒意。

    放好行李，癱坐在客廳的米白色貴妃椅上。抬頭望去，精緻的石膏花紋和灰泥線條在天花板上優雅蜿蜒，不知是否出自當年工匠的手藝。米色的絲質窗簾半掩，雪光溜進來，在波斯地氈上投下朦朧的影子。在社交媒體上搜索“附近”動態，得知原來這是巴黎的初雪，何其有幸。細想，已是二十四節氣的小雪。

    四周的宮廷松色的牆面已經開裂，各處的老式銅製門把手已鬆動。角落裡，還有架有着三十年歷史的Yamaha三角鋼琴，黑漆依舊泛着內斂的光澤，彈一首Francis Lai創作的《13 Jours En France》（在法國的十三天），細膩而悠遠的音色或許會傳到街道上。

    小憩，醒來已是傍晚，天黑，覓食。

    聽聞樓下的La Laiterie餐館由一位年輕小夥子經營，菜品價格親民，但出於慶祝順利抵達的心態，選擇了街角轉角處的米芝蓮星級餐廳晚餐。

    推開大門，穿過白色紗簾，簡約亮堂的室內空間設計，猶如修道院一般，大面積的白色搭配淺黃、灰和木質家具。由日本主廚Takayuki Honjo經營，只能容納十位客人。菜品精緻而豐盛，兩個半小時吃到扶牆而出。公寓樓下的餐館依然客滿，黑金屬邊框玻璃內的食客談笑風生。

    疲憊，入眠。這是我第三次來巴黎，此次寫作，嘗試記錄生活和表達自己，作為微小和有限的個體，爭取抒寫心靈的機會。並與不曾謀面的陌生人相逢……

    曜    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