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癌
早前,我看了台灣導演阮鳳儀所執導的電影《美國女孩》。影片中,患乳癌的母親帶着兩名女兒離開生活已久的洛杉磯,返回故鄉台北。但在踏入舊居的那刻,母親卻皺起眉頭向丈夫抱怨:“怎麼都是壁癌?”
我從來沒有聽過“壁癌”這個說法,心中只湧來一陣迷惑:是指牆壁患癌了嗎?這應當是台灣特有的用詞,用以借代長久附在牆壁上的黴菌斑,像癌病細胞那樣久不散去。台北屬亞熱帶季風氣候,長年濕氣籠罩,無人打理的舊居,正是供霉菌猖獗的好地方。
粵港澳大灣區,也屬亞熱帶季風氣候。每逢我從北京回到珠海或澳門的住所,我準會看見屋頂或牆壁上長着壁癌。白紙上的污跡是突兀的,牆上的黴菌亦然。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不等我放下行李,鼻腔就已隱隱發癢。雖然屋子能住,但體驗不太好。通常一晚過去,我就會萌生起回北京“尋開心”的想法。
記得有段時間,我查閱了許多有關中醫與身心靈療癒的資料,其中有個觀點顛覆了我對疾病的想像:身體的病症與情緒息息相關,諸如腫瘤、癌病都是由於那些鬱結在心,無法抒發的情緒引發的。人體有十二經脈,氣血通行便百病不生。同樣,房間敞亮明媚亦不怕滋長黴菌,落得壁癌。
回到電影《美國女孩》,我猜想導演安排一間有壁癌的屋子,也許有其深意。除卻台灣地理氣候的影響,牆壁發霉的屋子似乎在宣告——重聚並不意味着團圓。過去,母女三人在美國生活,父親時常到內地出差,舊居只是個空殼子。久別重逢後,大家卻活在壓抑的家庭氛圍裏,一面恐懼着死亡與疾病,一面是自我與文化差異的角力。母親患癌,牆壁長癌,如此種種難解的命題,不也正是每位家庭成員內心鬱結的隱喻嗎?
司徒子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