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館外的本地人
北京下雪了,我的朋友圈佈滿了白花花的雪景圖。可惜,這次我沒有趕上雪落的好時機,我剛從亞馬喇前地坐車到住所,也是為了解熱,我在澳覓上點了一杯涼茶。
澳門的冬季暖得像春末。誠不我欺,南北差異之大,讓我覺得自己像是穿梭在兩個世界之中。但的確,我是穿梭在兩個世界之中。月初從北京回澳,剛下機場,我就把厚厚的羽絨服脫掉,微鹹的海風撲面而來。我心想,二十度的氣溫剛好,適合北方的人兒回家鄉過冬。
我已經有五年沒有回澳過冬了,街上的聖誕燈飾,與忽遠忽近的節慶樂曲,都和我隔了有一個世紀之久。景致既熟悉又陌生,我與過去的自己交疊了起來,但人的心境已變,連路上的廣告牌匾、匆忙的旅人,乃至駛過的垃圾車都隨着變得可愛起來。
我似乎從未用過愛的目光注視這裡。青少年時,我的課業壓力大,即便是走在人潮擁擠的街區,我的眼裡只有手上拿着的溫習資料,沒有閒情看那華燈初上的夜景。更別提那時我常常感到孤單,我走在小城,心中竟找不出一個落腳點。我曾在《學生報》上發表過一首詩,依稀記得標題是《飄》,內容講的便是我坐巴士時的心情:車內的自己望向窗外,像在水族館裡的魚兒,望向玻璃外的遊人。
今時不同彼日,我彷彿已經從“水族館”回到了擁擠的人間,且享受起了這番煙火氣。澳門是座有人情味的城市,當我坐在茶餐廳吃飯的時候,總能聽見街坊鄰里討論今日報紙的時事,或是論家常。
在北京,我很少能看見這樣的場景,畢竟走在街上,誰也不認識誰,連雪花都是單獨散落在城市各處的——我們可以將之稱為自由,可偶爾也會羨慕那些在夜裡聚成一團的萬家燈火。
而在喝完涼茶以後,我感受到自己與澳門的關係變得親近了,因為我終於變成了“本地人”。
司徒子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