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小酒館
初次去小酒館時,是小酒館甫開張一個月。店主是相熟的朋友,小酒館在少人經過的巷弄裡,是那種僅能靠着鄰里好友口耳相傳才尋覓到的小店。那一夜,剛看完一部關於流浪動物救援的紀錄片,把許多從前在動物保護前線工作裡,無人知曉的壓抑與痛苦,在昏黃的燈光與好友的傾聽中釋放。店裡播着台灣民謠組合凹與山的《理查理查》,“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啊你啊/就是個螺絲鬆掉的那種人啊”,使我笑完又哭。
那是我的私藏小店,是一個允許我只做自己的空間。因此,除了帶一些可以小酌說心事的人去以外,更多的是一個人去。自己一人時,偶爾也會遇上同樣獨自去小酒館的相識之人。寒暄幾句後,有時會默契地點到即止,還予對方最初到店時想要的個人空間;有時會繼續放任交談,因為知道對方正需要一雙傾聽的耳朵——或許自己亦然。
最近讀東野圭吾的《解憂雜貨店》時,總想起這家小店。有煩惱的人把信投進雜貨店捲簾門的信箱,隔日會有回信放在店後的牛奶箱。書中不同的寫信人有不同的故事,獲得回信後也有不同的際遇,甚至影響着其他不同的人。寫信人真正需要的不是解惑,不是期盼有智者指點明路,使自己撥開迷霧走到燈火通明的大街。也許從頭到尾,寫信人想要的並不是大街,只是一條小巷裡的店,而店後的牛奶箱裡會有回信。不論內容為何,一定是有人認真傾聽了自己的煩惱後,給予的回應——原來這種微不足道的煩惱,我這個微不足道的人,也會有人認真地在黑暗中陪我一起脆弱。
小酒館裡有酒,喝酒的人有故事。讓我如候鳥折返駐足的,不是消愁的酒,而是因為在那裡有人會認真傾聽我,我也可以安靜地,傾聽自己螺絲鬆掉的聲音。
波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