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喝抹茶的那個秋天

    一九八四年的秋天，在中日青年的聯歡會上，來自日本的年輕人表演了茶道。那之前，從不知喝茶還能那麼講究。

    母親愛喝茶，但她和同事們是這樣喝茶的：一個大瓷杯，撒上把茶葉，沖上食堂打回的熱水瓶裡的開水，連茶壺都不用。味道淡了，把茶葉倒掉再添一把，每天如此。她們喝最便宜的炒青。春天時若有人去浙江莫干山出差，總會買回幾大包新茶，那都是新鮮但很便宜的茶，偶爾買些毛尖之類，好是好，淡，沖兩泡就沒啥味道了。父親喜歡龍井，基本上也是買最便宜的龍井來喝。一輩子沒喝過什麼高級茶。很多年後在澳門，欣欣送過一包上好的綠茶給老父，他喝完後說，這輩子沒喝過這麼好的茶。

    我是想說，愛喝茶的兩位家長，對茶葉的要求一向很低，喝茶也很隨意。而我當時還是個中學生，對茶不感興趣。那時，最愛的飲料是玻璃瓶裝的橘子水（有點像芬達），一角五分一瓶。

    而那天，這些日本小年輕帶來了茶道表演，讓我們看到喝茶居然可以如此講究。一個穿了和服的女孩子，在一堆他們帶來的工具面前，優雅地，不急不忙地操作着，茶碗、茶筅、茶則、茶杓、茶壺、盤子，很複雜，有些名詞是後來才知道的。用茶筅攪拌茶也是第一次見識（原來那是北宋時從中國傳去日本的，明代已被我們棄用）。最後，每人分到一碗茶，色綠，微苦，還有一個和紙包着的羊羹，很甜。

    八十年代，我們還很年輕，對人生懷着熱情與嚮往。也開始睜大眼睛，看到外面的世界。這當然不僅僅是一兩首日語歌，一碗抹茶，一件和菓子那麼簡單的往事。這是中國張開懷抱擁抱世界的一個嶄新的開始。（下）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