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裡的書店

    最近帶小孩去橫琴、中山、珠海幾處地方玩，逛了幾個大型商場，叫我等書呆子感嘆的是，每個商場裡都有書店，而且規模都不小。澳門大型娛樂場精緻華美的購物大道上當然不會有書的身影，對中國人來說，大吉利市，那是天下最不能“書”的地方。遺憾的是，那些不在賭場裡的商場同樣“書”不起。澳門有世界級的文化風景，然而這幅畫卷上卻缺少書店去點綴增色，這不是美中不足，這是沒有靈魂的美人，而且遲暮。

    要看中國和中國人這幾十年來在物質和精神方面的進步，從書店和讀者之間的互動可得窺大概。猶記得一九八○年代中到內地書店，書與我之間還隔着迢迢銀漢的櫃檯，想一親芳澤，要請王母娘娘，噢不，請店員姨姨拿過來，在其火眼金睛監督下，匆匆忙忙地翻閱。到九十年代初，書店已全開架，想看哪本隨便翻，想看多久憑腳力，此謂之“打書釘”。有的讀者，乾脆就在兩排書架窄窄的空間裡席地而坐，也不管地髒不髒，燈亮不亮，總之一書在手，天地我有。老實講，對這種情況我覺得很煩，因為你站在那兒看書，腳邊卻坐着個陌生人，渾身不自在。幸好有些民營獨立書店出現，會提供桌椅，甚至還有沙發，終於可以悠着看，精心選。畢竟，如果是為了寫論文看導師的指定書目，那可以上圖書館，而書店是用來逛的，懷着閒心，帶着閒情，才可以讀出學問家字裡行間的睿智卓見，才可以品出名作家若隱若現的錦心繡口……

    最近逛的那幾家在商場裡的書店，肯定是愛書人理想的閱讀勝地。寬敞的空間，再不見一排排圖書館式滿滿壓迫感的高大書架；油亮的木地板以至鋪着地毯的走道，讓人覺得倘不坐下來好好看看書，實在對不住周圍書山文海中那一個個渴望被閱讀的靈魂。最讓書呆子受寵若驚的是，全部書店均提供桌椅甚至專闢一室給讀者坐下來慢讀細閱——華發商都和珠海大劇院（日月貝）裡的那兩家書店，都讓我懷疑他們到底是要做有營收的生意，還是在做慈善性的社區圖書館！

    要有書店，而且是講究佈置裝潢與閱讀體驗的文化書店，現在似乎是內地商場的“標配”了。這是兩個能形象地象徵當今中國的符號：商場的物質消費與書店的精神文化，兩者被形影不離地統合在一起。從澳門愛書人角度看，在商場標配這方面，我們已經“書”掉了。

    杜    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