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燈懸謎慶元宵

    張燈懸謎供遊人猜射，自古而今都是鬧元宵的常規娛樂。老少咸宜，雅俗共賞。這項活動於南宋時期尤為風行，孟元老、周密等人均有記載。

    在民間語文中，以燈籠為主題來借喻世相百態的謎語很多。如，身上紅彤彤，心裡亮晶晶，節日上門樓，臉上笑盈盈。又如，牆裡開花牆外紅，想去採花路不通，通得路來花又謝，一場歡喜一場空。事實上，燈謎原本就是因掛靠燈籠而得名的。沒有燈籠，燈謎何所依傍；沒有燈謎，燈籠以何迷人；謎以燈籠為媒，燈籠以謎為友；燈籠為謎增輝，謎為燈籠添彩。

    燈謎雖然是芥豆技藝，同屬於語言藝術類的智力遊戲，因而受到喜愛。在古代，特別是宋代以後，有許多文學家，如王安石、蘇軾、黃庭堅、秦觀、徐渭、馮夢龍等，都曾參與到燈謎創作中來，並留下了膾炙人口的文壇佳話。

    在《紅樓夢》中，曹雪芹用兩個章回的篇幅，詳細地描述了猜製燈謎的場面，全書出現的燈謎達二十七條之多。直到今天仍受大眾的歡迎，在一些省市，已被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燈謎也幽默嗎？答案是肯定的。謂汝不信，請看這則燈謎：牛郎織女盼七夕，要求猜射五字醫療用語，謎底是：隔離兩星期。乍一看，這哪跟哪呀？你如果熟諳猜謎訣竅，就不會感到奇怪了。牛郎織女所以期盼七夕，是因為他們被王母娘娘“隔離”開來了。謎底中，“兩星”要理解為牛女雙星，“期”即期盼。就是說，謎底要頓讀為“隔離／兩星／期”，然後扣合謎面。

    再如，女媧煉石為那般，要求猜射四字俗語，謎底是：老天有眼。女媧煉石補天的神話盡人皆知，這則燈謎借用這一掌故，以問話的方式尋求謎底。“老天有眼”的本義是世間自有公道，與女媧補天牛頭不對馬嘴。其實，這正是燈謎的奧妙所在。一則好的燈謎，必定是“別有用心”的，謎底與謎面之間沒有直通車，只有另闢蹊徑，才能窺其堂奧。拋開老天有眼的本義，從字面上理解為：女媧所以要煉石，是因為天漏有了窟窿眼，這則燈謎的趣味便油然而生。

    燈謎中，最風趣的當屬別解類燈謎，其藝術魅力與幽默相似。猜謎的法門之一是歪打正着，謎面與謎底之間越是風馬牛不相及，就越是妙趣橫生。例如，“臨去秋波那一轉”猜商業用語“回頭生意”，就是別解成謎的範例。

    在我國古代，流傳着許多謎一樣的詩詞，看上去明修棧道，實則是暗渡陳倉。例如，唐代王維的“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從畫面的靜態特質上讓人悟道：筆墨能以假亂真，卻也不可當真。“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李嶠的這首以《風》為題的五言詩，通篇沒有一個風字，卻能讓人感知風的存在。真可謂“不着一字，盡得風流”。“重重疊疊上瑤台，幾度呼童掃不開。剛被太陽收拾去，又教明月送將來。”蘇軾的這首詠物詩《花影》，讀來如同參禪，令人腦洞大開：有相乎？無相乎？道是有處有還無。

    王兆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