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父母心
前些日子去腫瘤科覆診,在候診室,有一位護士在電視屏幕前為候診的病人解說,腫瘤病人在什麼情況下能打新冠疫苗。
我在腫瘤科覆診已有二十多年之久了,也就是說我是二十多年前得病。二十多年前,病人少,護士會和病人聊病,病人的一舉一動都能引起她們的關注和及時的幫助,也許那時候的醫療環境和知識的普及比現在差,很多病人來就診時狀況已很不好,所以,護士們對病人都比較緊張,餓了給飲料食物,一有情況便馬上跑步過來。醫生人手不夠,一會門診、一會住院處緊急呼叫。
二十年間,看了無數人走過,病人的表情漸漸明朗淡漠,死亡率在下降,人們對癌症的深入認識比較容易化解心中的疑慮,病人之間的交流也沒有從前那樣的親密。
每個病人從一開始就只跟一個醫生,我的醫生從二十年前的青中年,到現在已頭髮花白。二十年來的覆診,每次見醫生都是三句話,你的檢驗報告很好,繼續努力,下次覆診時間。然後我就離開了,病人太多,專業醫生不夠,醫生沒有時間和普通病人講廢話。只有在某個周年,醫生會說,你已經安全度過多少年了,然後醫生疲憊的臉上露出欣然的一笑。
曾經想過,將自己出版的小說送一本給醫生,告訴他這是在康復後寫出來的,覺得他會高興,但一直沒拿出手。
這一次走進診室,醫生例牌又說了那三句話,緊接着,他問我,你打疫苗了嗎?好不容易和醫生有多交流的機會,我高興地說,我打兩針了。沒想到醫生翹起大拇指,連聲說,太好了。然後說,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難讓大家去打疫苗。他自然指的是他的病人。
沒待我回答,他又重複問了我一次,你打疫苗了嗎?給我的感覺是,我是一個腫瘤科的三好生,好的事情要說兩遍。等我像個孩子一樣又回答一次後,他第一次讓我看到了他的不滿,他的忿忿不平,那不平也只能對我這樣的三好生說了,那不平就像是說,病毒是那麼萬眾一心地、走幾步就換一種矩陣地向我們人類衝來,而我們腫瘤科這一塊,除了醫生護士在乾着急,病人自己好像無動於衷。
可憐醫者父母心,為了安慰他,我說,不打針的人多數是怕有副作用。沒等到醫生回答,我已經走出診室了,醫生太忙了。
打與不打疫苗真是個問題,對於一個負責任的醫生來說。而對病人或普通人來說,打與不打只是個邏輯問題。許多不想打的人或許認為,那可能的副作用雖然概率極小,但自己的命中率很大,而不斷襲擊人類的病毒,卻可能和自己錯過,更不用說還可能有的後遺症和死亡率。
對那些和病毒賽跑,研發出疫苗的醫學科學家,我們也許記不住或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人類歷史會永遠記着他們的榮光。
貞 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