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詞論史的《滿江紅》
讀岳飛的《滿江紅》,我心裏想:那“紅”就是血。詞中的“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足以證明“紅”的是血無疑。
以《滿江紅》為調而叙事者,蘇軾、辛棄疾,特別是辛詞尤多,不過讀過很多首都沒有發現“血跡”。譬如蘇詞的“東武會流杯亭,上巳日作”。“城南有坡,土色如丹,其下有隄,壅鄭淇水入城”,這闋《滿江紅》,就是“長林翠阜,卧紅堆碧”,紅的是雨後紅花落地;留下的不是血跡,卻是“修竹滿山陰”的“空陳跡”。至於辛詞的〈暮春〉諸篇,也是“紅粉暗隨流水去”的“紅粉”,還有“算年年,落盡刺桐花”,不但“彩雲依舊無蹤跡”,則遑論血跡了,實不勝枚舉。
據唐《冥音錄》載:“《滿江紅》原名《上江虹》後轉今名。元《高拭詞》注南呂調。平韻詞,只有姜詞一體,宋元人俱如此塡。”又名〈念良遊〉、〈傷春曲〉。說過岳飛的《滿江紅》,也說文徵明的《滿江紅》,這詞也是記錄了岳飛的事蹟。詞云:
拂拭殘碑,敕飛字、依稀堪讀。慨當初,倚飛何重,後來何酷!豈是功成身合死,可憐事去言難贖。最無辜、堪恨又堪悲,風波獄。 豈不念,封疆蹙。豈不念,徽欽辱。但徽欽旣返,此身何屬?千載休談南渡錯,當時自怕中原復。笑區區,一檜亦何能?逢其欲。
文徵明這闋詞是“以詞論史”,揭示宋高宗趙構因貪圖帝位而主張與金議和,因為如果徽、欽二帝回來,高宗做不成皇帝。他任由親骨肉淪為俘虜,冷血如此,夫復何言?靖康二年,高宗即位,他拒絕了李綱、宗澤等人抗金主張,卻接受了黃潛善、汪伯彥的逃跑意見,渡江南逃,建都臨安,史稱南宋。岳飛是主戰的,他希望營救徽、欽二帝,竟因此以致冤死獄中。作者慨嘆:“倚飛何重,後來何酷”,剖析趙構的反覆心態,然後一針見血,所謂“一國不容二主”。作者最後說出一句公道話:殺害岳飛父子的劊子手正是宋高宗趙構。秦檜,不過區區一個小人物,他只是逢迎趙構的旨意而已。
為了一個王位,可以做出喪盡天良的事,置國家民族於腦後,實在可悲。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