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破布

    月前舊生推介兩套電影，一套關於老人院題材的，說是她的同屆同學編劇之作，甚得好評；另一套講當下年輕人情緒問題的反映社會現實之作，也拍得很好，她很喜歡。我猶豫幾番，一拖再拖，那一陣看了好些電影，卻總避開了這兩齣好戲，理由是，太沉重了。不無愧疚。

    反而載譽而來的紀錄片《萬里千尋》令人失望。很喜歡張大千的畫，卻從不喜歡其人。紀錄片沒有讓我對他的畫風多一點結構性的了解，也沒有對畫家其人有更深入的認識。像一塊破布。觀畢，仍保留着當初的印象。

    回家再翻出常書鴻的《九十春秋：敦煌五十年》，是廿幾年前在敦煌買的。那一年到莫高窟，對常先生守護敦煌的印象非常深刻，十分敬佩他的為人。當時聽到一個流傳的故事。四十年代的敦煌，環璄惡劣，生活艱難，人人都吃不飽，獨張大千卻從不餓肚子。一九四三年他離開莫高窟時，給常先生一張地圖，說可按圖索驥，結果常先生等人找到樹下一片長磨菇的地方，以後就能吃到磨菇了。

    書中沒有這故事，關於張大千只有這樣的一筆：張大千一九四一年和一九四二年先後兩次去過敦煌，曾對敦煌洞窟進行編號，將唐代洞窟分初盛中晚四期，並臨摹了不少作品。一九四三年初他離開莫高窟時，半開玩笑地說：我們先走了，而你卻要在這裡無窮無盡地研究保管下去，這是一個長期的、無期的徒刑呀！常先生說：在所不辭。這是我多年夢寐以求的工作和理想，正是這理想，使我能在多種困難和打擊面前不懈地堅持下來。

    在塞納河畔小書攤發現的六冊《敦煌圖錄》，改變了常書鴻的一生，由傾倒西洋文化的巴黎畫家成為守護敦煌的苦行僧，今天我們能夠看到隋唐以來的偉大文化遺產，端賴他的犧牲和努力。而張大千臨摹洞窟壁畫時的“佳話”，真真假假，自有世人公論。紀錄片開頭，只含糊其詞地提了一下。

    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