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麻雀

    離巢的麻雀幼鳥掉在石子路上，揮動孱細的雙翼，飛不回高處。上班的老師、上學的學生、送孩子上學的家長的腿，宏偉地在牠的眼前穿過。鐘錶博物館的房檐上，親鳥低着頭，嘰嘰喳喳，似乎在等待。

    幼鳥從斜坡跳到人行道上，又跳到車道上。像所有未成年的生物一樣，牠看起來很天真，甚至可以被稱為愚蠢。一輛送孩子上學的電單車停下來，他便在輪胎邊遊轉。牠抬起頭，往雙親的方向看過去，跳着跳着，視線又被擋住了。

    最後，牠找到一處垃圾桶角落的縫隙，將自己小小的身軀藏匿於石板之下。這時我終於能夠近距離地好好觀察牠：牠比我以為的更小，身上的羽毛還不夠豐滿，色澤則是黯淡的。眼神有一點迷離，或許一下觀望了太多方向，而有些失焦。在我們的頭頂，兩隻親鳥依舊在原先的位置上，叫個不停。

    阿夢剛好來到，見狀，便說：“我去找人來幫忙。”不久，小鄧便出來了。他們費了一番工夫，搬開垃圾桶，才找到那隻小東西。小鄧不怎麼辛苦地把牠捧在手裡。牠是那樣的溫順，也不鳴叫。牠確實是那樣的小，在兩隻手掌之間，幾乎完全被吞沒了。

    我想起了電影《此時 · 此刻》(The Hours)中，孩子們在花園裡找到一隻死亡的麻雀，而後Virginia和Angelica一起埋葬牠的畫面。兒童的悲傷轉瞬即逝，而Virginia則緩慢地將黃色玫瑰的花瓣，鋪在麻雀的墓穴裡，然後躺下來，與那空洞的、深邃的黑眼珠對視。

    看到人走近，親鳥飛高了，飛到對面的屋頂上。我繼續站了半個小時，牠始終都在那裡。今天的天空清澈，尤其是西方的天空。此時，蟬聲響起來，大概是今年的第一次。

    苦    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