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天使的喜悅與哀愁

    不知所措時請閉上眼，直到不用依賴視覺也能看見一團溫暖的白光時，再慢慢接受身體的自我療癒。就算是夢，只要能夠被人記住，便是存在於世上的現實。就像主角阿夜在童年時遇過的Forever手工巧克力店，還有那三隻在下雨天黏在一起的初生小貓，牠們後來過得如何，似乎無人知曉，但始終有人在乎。

    “貓媽媽沒有選擇，也許誰都沒有決定過什麼。也或許這就是個選擇，本能的選擇。時間出了些微差錯，小貓就被遺下了，母貓不會再冒險把牠們帶走。”

    歡迎的時候總是說不出什麼，到了分別的時候卻又有說不完的話。《陰性》記述了主角阿夜的兩次懷孕經歷。在不斷的自我懷疑與強烈的生理痛楚中，第一胎順利出生，而三年後，隨着胎音突然消失，宣告了第二胎的離去，以及母親的重生。阿夜的故事情節不多，份量卻很重，正如書的厚度。意外來得急速，那些當下來不及反應的，全憑主角與作者的勇氣，進行了回憶與記錄，才讓大家都有思考的餘地。正在讀故事的我無法親身經歷在體內孕育生命的悲與喜，因此才需要通過書中的文字來理解，而故事裡的角色也需要被人理解，才能得到解放。

    “我以阿夜的身軀、阿夜的心和靈、阿夜的經歷，沉沉睡在未被界定的可能性之中。也許我死過了，無數次，昨日之我死於昨天，今日之我在今日活着全新而陌生的劇本，也許日出以後我又以另一個身份活過來……”

    《陰性》以第一身視點述說阿夜的故事，彷彿作者就是阿夜，或讀者們也是阿夜。隨着阿夜的情緒起伏，述事的視點又會稍作抽離，轉移到醫生唯唯，好友之之，丈夫阿山，象神甘尼許，還有捧着書的我們。我們都是阿夜，所以正在對話的我們，其實也是在跟自己聊天，聊聊生育的意義，聊聊公眾醫療系統對產婦心理的照顧，聊聊什麼時候我們會把人當作人看，聊聊我們需要被孕育到什麼階段，才算作是人。每次的胎檢，到底是在確認生命跡象，還是要確認死亡？我們若是繼續尋找活着的意義，是否也在等同於不斷尋找死亡的理由？或許，作為母親的阿夜，需要從生命的標準答案中得到解放，而作為阿夜的我們，也需要。

    “育養小孩這件事本身，就是同時在療癒父母的內在小孩，療癒那個在成人軀體內無法長大的孩子，讓為人父母者，重新愛上自己一次。”

    在釀製威士忌的過程中，有個術語叫作Angel share。在酒的熟成期間，會有部分威士忌透過橡木桶的毛細孔蒸發掉，就像是分享了給天使一般。幾經輪迴，揮發到空氣之中的水分子又會成為雨霧，河川或海洋，雖然不一定會被重新釀成美酒，但也必定能夠潤澤人間。

    林    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