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行天下的歷史足跡

    今年七月二十日，是武打巨星李小龍離世五十周年，世界各地的“龍迷”紛紛舉辦紀念活動，緬懷一代傳奇。

    在過去半世紀，中外有關李小龍的書籍多不勝數，但以年譜方式講述其人其事，本書大概是首例。年譜以編年體記載個人生平事跡，最早可追溯至宋元時期。一九二九年，中國史學家錢穆發表論文《劉向歆父子年譜》，按漢朝宗室劉歆及其父劉向生卒及任事年月依次排列，對康有為曲解史文，抹殺反證之處，逐一詳實舉證，道其原委，孰是孰非一目了然，錢穆從此聲名大噪。《李小龍年譜》的作者秉持學術精神，對關於李氏的各種歷史材料，如相關書刊、文物、網上資料、專訪記錄、媒體報道等，努力去蕪存菁，反覆對照求證。誠如作者所言，本書試圖從歷史、文化角度，敘述李小龍精彩一生：“望能在浩瀚且雜亂的李小龍資料中，為讀者整理出一個全面、可靠、易讀和有趣味性的年譜。”

    本書難得之處，在於作者以非“龍迷”身份，以尊重客觀事實的態度，考究李小龍一生事跡，拒絕加鹽加醋，從而加強了本書的可讀性。作者馮應標，加拿大籍華人，在香港出生成長，畢業於九龍聖芳濟書院，李小龍在一九五九年赴美求學之前，亦曾就讀該校。上世紀七十年代末，作者開始搜集李小龍的中外文獻資料，追溯他身處年代發生的中外事件，將其作為一個文化現象和海外華人個案研究，務求向讀者呈現一代巨星戲裏戲外最真實一面。本書花了不少篇幅，爬梳李小龍在美國時期的生活及奮鬥史，探討當年他遇上的人事，是如何影響他日後的武學思想和影視發展之路。根據作者的分析，李小龍憑藉個人魅力及武藝，在美國武術界廣結人緣，其重要伯樂和終身知己好友，如嚴鏡海、柔道名教頭謝華樑，以及有“美國拳法空手道之父”美譽的帕嘉(Ed Parker)等，皆對他提攜有加，亦啟發他後來在武學上的創新精神。而帕嘉在荷里活深厚的人脈關係，更為李小龍打入荷里活、甚至往後廣收美國影壇一眾巨星名人、金牌編劇和導演為徒，提供了難能可貴的機會。

    從人性角度看，抹去神話色彩的李小龍故事，其實更加引人入勝。李小龍幽默風趣，亦敢怒敢言，在美國多次對傳統武術發表挑釁性的言論，在有意無意間，到處招風樹敵，因而多次被挑戰。一九六五年，只廿五歲的李小龍在美國電視劇《青蜂俠》擔任要角，酬勞可觀。在書中第四章，作者根據李小龍好友憶述，指當時事業春風得意的他，總愛在片場“牙擦擦”，時刻誇耀自己的表現，惹人生厭。此一說法，跟荷里活導演塔倫天奴在《從前，有個荷里活》中對李小龍角色的人物性格設定，有不謀而合之處。

    然而在言行西化的外表之下，李小龍孝順父母、照顧家人，一些曾經對自己關愛有加的長輩，他一直惦記，從未忘本。例如他對母校聖芳濟及其恩師穆德華修士非常感恩，即使人在美國，仍每年寄聖誕卡給母校；在臨終前五個月，李小龍忙於拍攝《龍爭虎鬥》之際，仍百忙中抽空返母校，擔任陸運會的頒獎嘉賓。一九七〇年，李小龍返港尋找工作機會，一直視他為世姪的石堅不忘關照。成為天王巨星後的李小龍投桃報李，在當年粵語片已式微的年代，選擇了一位甚少在國語片演大反派、世伯“堅叔”擔任《龍爭虎鬥》的重要角色。這份“獅子山下”的人情味，在如今功利至上的社會，早已不復見。

    王少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