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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迭語言時空的劇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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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8月3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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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迭語言時空的劇力

林江泉


《砂煲罌罉嘉年華》達成語言與敘事的平衡


舞台設計貼近日常環境


表演中出現了多種語言

    更迭語言時空的劇力

    ——觀《砂煲罌罉嘉年華》

    澳門的土生土語跨越了語言的藩籬、突破文化邊界的桎梏,多語種的聯結取代單一的交流。人們在這種特殊的兩言三語、甚至多言多語的複合介面中重組和領略新的生活,並持續面對語言的未知,對不同的語種一直持開放的態度。大雜燴式的語法散發出一種語言的合力,交流的疆界似乎不再被具體的時空所定義和限制,成為語言的混合體和接收器,因此也成為人類歷史發展的見證者——“活着的歷史”。

    在第三十三屆澳門藝術節閉幕式上,澳門土生土語話劇團帶來了一個全新的原創節目——《砂煲罌罉嘉年華》。該劇是“土生土語”的集中表現,也是該語言的隱喻系統,其更迭了語言的時空和生活的邊界。作品拋開傳統戲劇裡的部分要素和舞台排演規則之間的既定關係,在說話取代劇情的戲劇世界中,土生土語的話劇佔據了重要位置,改變觀眾既成的觀劇心理和習慣。土生土語話劇的發展經歷了辯證復歸的建構性階段,把土生個體感受與文化反思融入戲劇之中,不斷延伸了歸融劇獨特的藝術特質。

    在《砂煲罌罉嘉年華》的觀看現場,澳門土生葡人佔了大多數,很多是帶着一家大小來觀看。與澳門著名作家左凱士一起,筆者帶着剛滿六歲的女兒全程觀看完這出兩個半小時的劇目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女兒在來觀看該劇之前,在當天上午參加了兒童的夏季運動會,一般來說,她的體力應已過度消耗,但是她在該劇的觀看過程中一點也不覺得倦怠,反而越發興奮。雖然她聽不懂土語,但能聽懂一部分其他語言,比如普通話、粵語和英語。她更多地是以會意和感知的方式觀看,和觀眾們一起在此起彼伏的笑浪之中開懷和回應。話劇藝術不等於敘事,打開感知是看劇的重要部分。女兒在上幼稚園之前也講粵語,在上學之後,以講普通話為主,粵語的習慣受到了衝擊。《砂煲罌罉嘉年華》中出現的一小部分粵語,激發起她說粵語的興致,看劇的第二天,她一起床就開始嘰嘰呱呱說個不停,模仿土語中的“早上好”迎接清晨,還用一天的時間嘗試與我們用粵語對話。這意味着該劇假定性的表演現場已去除一切與戲劇無關的事物,回到了戲劇本質——心靈與感知的集合。

    飛文基導演的《砂煲罌罉嘉年華》中的“砂煲罌罉”,是粵語對廚房炊具的統稱,在這裡是“籌備”,也是綢繆;是狂歡,也是“嘉年華”的一種生動的隱喻。該劇上下兩場還混合了多種類型的喜劇短片,台下的觀眾很多也是該劇短片部分的演員。這種解構的、顛覆性的劇作方式,充分發揮了多媒介劇場的探索性。該劇產生了“戲劇與戲劇共時”複合效果,利用戲劇來消解戲劇。戲劇再不是絕對意義上的戲劇,而是指一直以來作為社會發展現象或日常生活軌跡的戲劇。劇中的短片環節有左凱士“嚴肅的單口喜劇”表演片段《我者和他者》,主要討論哲學意義上的我者和他者之間糾纏不休的關係。我打趣說道,我和他的來信一直保持了這種關係。戲劇大師彼得 · 布魯克在《敞開的門》中寫到戲劇始於一種關係:“戲劇開始於兩個人相見,如果一個人站起來,另一個人看着他,這就已經開始了。如果要發展下去的話,就還需要第三個人,來和第一個人發生遭遇。這樣就活起來了,還可以不斷地發展下去。但一開始的三個要素是最基本的。”今年恰逢澳門土生土語話劇團成立三十周年,為藝術節壓軸呈獻話劇《砂煲罌罉嘉年華》,藝術節特別開設了“土生土語話劇團圖片展:三十年舞台上的多元文化”,邀請戲劇觀眾多角度進入這項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內部。事實上,該展覽也可被視為是靜態戲劇,預示着一次“發現劇場”的觀看之道。《砂煲罌罉嘉年華》的“戲中戲”或“話劇中的短片”與話劇團的圖片展,可以說是與布魯克的戲劇三要素遙相呼應。

    無論是從整體情節還是單個情節點上,《砂煲罌罉嘉年華》總在尋找一種語言與敘事的平衡,語言的前置與敘事的後退達到了這種平衡。主創們對土生土語的原型進行轉譯和編碼,試圖還原生活本來的面貌,一切又回到了劇場。其舞台設置日常化,貼近澳門現實生活中的日常環境,舞美系統在提煉中趨向集中,探求地方性和大灣區符號化的潛在意義;同時,演員通過向觀眾進行嘉年華式的“聚會說話”,使之成為劇情發展的組成部分,從而消除了演員與觀眾之間的距離。通過該劇的演出,土生土語話劇又有了新的別稱,“嘉年華式的話劇”。這不僅表達語言對於社會歷史發展的跨度,也使得該劇作的劇力具有了多維性。

    目前全球約六千種語言中至少有百分之四十三瀕臨滅絕。人們正努力向新科技和藝術方式求助,以拯救這些即將消失的語言。現下只有極少數澳門居民仍在使用土生土語,土生土語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瀕危語言”。而澳門土生土語話劇正以藝術的形式,重新喚起社會對土生葡人文化的重視和在戲劇世界的影響力。德國語言學家、教育學家洪堡特說:“每種一語言裡都包含着一種獨特的世界觀。”當某種語言消失,人類失去的就是一種看世界的角度、失去的是人類世界觀的豐富性。世界的多元受到了同質化的衝擊,而土生土語話劇一直保有其獨有性,成為一種在有限中不斷挖掘豐富性的語言與藝術機制。布魯克在《時間之線》中寫到:“不是戲劇,是旅行。”土生土語話劇觸及了戲劇的本質——旅行即交流。人類的交流史和旅行史構成了一幕幕的戲劇。

    林江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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