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玩意·大變遷
本書原名的為《Kids'Stuff:Toys and the Changing World of American Childhood》,譯者郭聖莉將題目開頭的“Kids'Stuff”翻譯為更形象俏皮的“小玩意”,足見其巧思。作者克羅斯(Gary Cross)來自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他的研究興趣包括消費問題、童年生活及休閒問題,是一名專業為二十世紀美國文化歷史的歷史學家。
仔細觀察原書的標題,我們可以很輕鬆地從中提取出四個關鍵詞:“Kids'
Stuff”(兒童玩具)、“American”(美國人)、“Childhood”(童年生活)、“Changing”(變遷)。換言之,本書以“兒童玩具”這種常被忽視的產品為突破點,試圖釐清美國兒童玩具的變化歷程以及美國人童年生活的變遷史。
在行文之初,作者便開門見山地指出本書的研究目的有兩個,其一是“合理解釋消費的社會意義”,其二是“更好地理解二十世紀家長的育兒觀念及兒童的童年生活”。由此可見,本書並不是單純指向“童年生活”這一議題,而是“童年生活”與“消費問題”的交互性研究。為了達到既定的研究目的,作者着眼於“關於玩具的衝突性態度”,在對這些態度進行分析、討論的過程中,解釋這些衝突的背景、根源以及變化過程。
為了更精確地對本書研究問題進行探討,作者在前言中便對“玩具”這一事物和概念進行了定義。克羅斯指出,“玩具”在父母與子女之間建構起一座“溝通的橋樑”。它們雖是死物,但卻能在“向年輕一輩傳遞上一代人的價值觀與期望”的同時,向父母等上一代人“訴說年輕一代所尋求的認可和自由”。在這條給予——接受——反饋的鏈條中,兒童玩具常常是以禮物的形式出現的。馬塞爾 · 莫斯曾在《禮物》一書中認為,向某人贈送某物的行為實際上就是展現某種自我,“一旦接受了某人的某物,就是接受了他的精神本質,接受了他的一部分靈魂”。“兒童玩具”這一禮物創建了核心家庭內部的情感紐帶,也與外部社會的發展與變遷緊密聯繫着。
與世界上所有事物一樣,“玩具”也歷經變遷。根據作者的論述,我們可以將玩具的來源及背景分為三個時期來看待。第一個時期是古代,古代的兒童玩具伴隨着濃厚的玄學色彩和崇拜意味。它們有的是隨葬品,換言之,是那些陪伴逝者進入死後生活的玩意,有的是塑像,象徵着無所不能的神靈或無處不在的權力。第二個時期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之前的近現代,這一時期的兒童玩具源自成年人的娛樂設備。它們的出現既為了滿足兒童的玩樂天性,但更大程度上反映了成人的世界與生活。在為兒童提供玩樂的過程中,這些玩具直截了當地分出性別角色,向兒童傳授生活的基本技能,試圖把他們盡快訓練成能滿足性別分工的合格的成年人。第三個時期是當下的現代,現代玩具是新型玩具業與一種全新育兒理念交織作用而成的獨特產物。在經濟利益的驅使下,現代玩具商生產了源源不斷的玩具和衍生品。新出現的父母對兒童遊戲、玩耍的認可也促使新型玩具業取得巨大成功。這一時期的兒童玩具不再受到成人世界的束縛,而是更多地轉向虛擬世界。它們或模仿電視電影活動,或進入充斥着想像力的秘密之地,給孩子們提供一個自由自在想像的機會。
本書材料詳實,在學術討論之餘,穿插着許多如美泰、孩之寶等知名玩具品牌的發展史。值得讀者注意的是,本書的案例往往能給我們帶來無盡思考。處在一八九八年狂熱的美西戰爭與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槍炮戰火陰影下,武器玩具並不流行。戰爭遊戲、槍械玩具的流行與否實際上也反映着社會大環境的現狀。步入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芭比娃娃的盛行將兒童、成年與女性消費至上主義緊密聯繫起來。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部分琳瑯滿目、花樣百出的玩具失去了與現實世界經驗的聯繫,也無法傳達父母對子女的期望。為此,作者在文末指出,“我們不能以玩具或者任何一種其他的商品替代我們與下一代人之間真實的接觸”。玩具不是萬能的禮物,育兒也不是機械的工作,父母們要為之付出足夠的愛與陪伴。
梁健聰